不遠處,一匹烏黑的駿馬飛馳而來,馬蹄聲清脆,打破了山谷的寂靜,馬上的白衣少年眉目如畫,衣衫迎風飛揚,一幅灑脫不羈的模樣。時廣弘不禁暗自感嘆:好一個英俊瀟灑的少年公子。
同時又疑惑道:“此乃何人,為何也是趕往絕塵峰?”
身旁的年輕侍衛目光犀利地盯著那疾馳而來的白影,漫不經心地接腔:“不清楚。看這氣度,倒不像尋常之輩。”
話音未落,白馬如疾風般從幾人身邊掠過,揚起一陣塵土,直奔絕塵峰方向而去。時廣弘神情一僵,尚未反應過來,那白影已迅速消失在視野中,徒留下驚呆的幾人在風中吃灰。
“剛剛那小子又回來了。”一瞬后,年輕侍衛幽深的眼眸里生出幾分好奇,望著前方冷靜地說道。
果然,白馬又迅速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這次,馬上的人在他們面前三步之遙穩穩停住。
白衣公子勒住韁繩,俊美的臉上掛著一絲玩味的笑意,望向時廣弘,朗聲喚道:“時將軍——哦,不,爹爹!”
這一聲“爹爹”喊得突然,讓時廣弘心中一震,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白衣公子。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眼中充滿了驚訝與不解,但隨即,他認出了那眉目似乎有尚微裳的影子,激動不已:“你……你是瀾兒?”
“嗯!”時瀾隨意地點點頭,眼眸轉向時廣弘身旁的年輕侍衛,臉上的神情多了幾分欣喜,“趙言之!”
侍衛趙言之聞言一怔,能叫他趙言之的人并不多,愣了一瞬才道:“尚研?!”他腦中突然出現了記憶中的那個小肉包。
時瀾把他清俊的臉上微有驚訝的神情收在眼底,心底微漾,大漠邊關那一輪圓月下寂然獨立城墻之上的白衣少年,八年過去,雖然如今已是翩然而立的成年男子,但那依然俊美無儔的五官讓她在剛剛馳馬而過時一眼就認出了他,倒是之前在邊關偷偷看過一眼的便宜爹爹,在心里琢磨了一會才想起來,單為那便宜爹爹,她還不見得會回頭呢。
看來此次回京,也不是全無期待嘛。時瀾沖趙言之燦然一笑,“嗨!好久不見!”
趙言之一時還沒從小肉包變成時將軍女兒的驚訝中回過神來。
時瀾暗自好笑,緩緩轉向滿臉疑惑的時廣弘道:“爹爹,我們先上絕塵峰吧,外公要知道我在山腳下就認了親,說不定能直接把我趕出家門!”
時廣弘被她這聲“爹爹”喚得心頭一暖,所有的憂慮與躊躇瞬間化為喜悅與激動,看著眼前英姿颯爽的女兒,豪邁一笑,道:“好!先上山,見了你外公再說!”
時瀾策馬跟在時廣弘身后,與趙言之并肩而行,笑問:“我那匹胭脂可還好?這次可有帶回來?”
趙言之幽深的眼眸微有蕩漾,“胭脂在軍中等了你八年,早不認你了,怕是它心都冷了。”他的語氣透著調侃,卻又不乏溫情。
時瀾忍不住笑,“那定是你沒照顧好它!”
趙言之眸光一閃,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你偷了它就扔下不管,怪它不認你?”
頓了頓,又道:“你果然做到了用腳去丈量山河,我在邊關沒少聽絕塵公子驚才絕艷的故事,你這些年可夠能折騰的。”
“哦,當真?你都聽到些什么故事?”時瀾眉梢一挑,好奇地問道。
趙言之溫淡開口,言辭間夾雜著笑意:“比如,在某次大儒講學中,絕塵小公子晃著那張人畜無害的臉,提出了一個頗為深奧的問題:‘老師,我有一事不明,這世上,究竟是先有雞呢,還是先有蛋?’”
時瀾忍俊不禁,剛想開口反駁,趙言之又道:“還有一次,在某場學術辯論中,絕塵公子一語驚人:‘兵法有云,三十六計,跑為上計。’”
時瀾哈哈一笑,“這是保命法典!”
趙言之繼續道:“又有一次,絕塵公子拿出一個圓球,道:‘這就是我們所在的地球,有陸地有海洋。在地球另一端的人不會掉下來,因為地心有引力。’然后將球拋了出去示范,結果那圓球掉下來直接砸在了他的腦門上……”
時瀾忍不住道:“你這是在夸我驚才絕艷,還是存心揭我短?”
趙言之微微側頭看她,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淺笑,“不過是實話實說。”
在趙言之停止繼續說她那些可圈可點的事跡之后,時瀾又一本正經地道:“一般的事情經過人的嘴一傳揚,總會夸大幾分,可能三分的神采傳成八分的俊秀,也有可能明明我早上只吃了一個包子,傳到邊城,竟吃了八個。所以如果傳的是不好聽的,你千萬別信,如果是美言,反正我不吃虧,你隨便聽。”
趙言之失笑。
時廣弘見兩人相談甚歡,眼里閃過莫名欣慰,但他并未多說什么,繼續策馬疾行。絕塵峰的景色漸漸映入眼簾,層巒疊嶂,云霧繚繞,宛如人間仙境。
到了山頂,一位身著素袍的老者靜靜站在院門前,目光如炬,神情肅然,正是時瀾的外祖父尚清塵。
“外公!”時瀾躍下馬,快步走向尚清塵,神情間很是親近。
尚清塵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這次回來倒是快了,沒讓我等太久。”
時瀾挽著尚清塵的手臂,笑道:“您信里說急召,我哪敢怠慢。”
尚清塵轉頭看向時廣弘,臉上笑意漸淡,冷冷道:“小子,十六年了。”
時廣弘心中愧疚難忍,神情凝重,單膝跪地,低聲道:“岳父大人,廣宏有愧,未能護好阿裳!”
尚清塵的臉色慢慢冷下來,凝視了他許久,眼中滿是復雜的情緒,沉默良久才緩緩道:“我等了你這么多年,不是為了原諒,而是為了等你親自去面對。”
時廣弘心里明白,以岳父大人的能耐,當年哪怕拆了時王府也不是沒有可能,他能在獨女不明不白死在時王府后忍耐這么多年,完全是在給他面子,全他與阿裳的情分。
“岳父大人放心,阿裳的事,我一定會給岳父大人一個交代,我也需要給自己一個交代!”時廣弘鄭重承諾道。
“你起來吧!堂堂大將軍,無需跪我這山野草民。”尚清塵微微一聲冷哼,轉過身大步朝院內走去。
時廣弘看著尚清塵略顯孤寂的背景,沉聲道:“您永遠是廣宏的岳父,女婿跪岳父,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