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子時。
距離朱由檢冠禮倒計時不足兩天。
白天喧囂的王府,終于恢復寧靜。
但拿破侖還沒有休息。
書桌面前,他完整而快速的看完了成祖朱棣、世宗朱厚熜的記錄。
“原來如此,我大明有藩王成為皇帝的先例。”
合上書頁,他終于明白朱常潤的叮囑,但腦海之中關于朱棣靠八百人起兵,成為皇帝的記載卻怎么也揮之不去。
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有如此厲害的祖宗先輩。
“五征漠北!”
“為子孫后代打下了如今的龐大疆域!”
“我的祖先,竟然這么厲害!”
拿破侖一時間都感覺血液沸騰,成祖朱棣仿佛另外一個成功的他的投影,替他完成了不可思議的驚天壯舉。
這讓有共同經歷的拿破侖,感覺跨越時空找到了知己。
雖然未能親眼目睹,但他卻仍舊能夠想象這位祖宗的金戈鐵馬,傲視天下。
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何等的威武霸氣。
他直接被朱棣折服。
竟然也幻想著自己在這個帝國,有展現才華的機會。
那久違的戰場味道,似乎也撲面而來,讓他骨子里的戰爭基因也躍躍欲試。
只是,現實很快驚醒了他。
“一切都還沒有注定,或許……”
“我也有可能成為這個帝國的皇帝……”
“只要我的皇兄如同武宗那樣死亡……”
但他很快又想到了朱厚熜的遭遇,天降皇位,他同樣可以一步登天成為這個龐大帝國的主人。
只是,這個想法剛剛冒出,他就有些羞愧。
這樣的想法未免太陰暗,他的哥哥都要親自參加他的成年禮,又沒有做什么事情,怎么能詛咒人家不好的結局。
況且,皇兄又不像是武宗朱厚照那般喜歡舞刀弄槍,他只是猶如路易十六一樣,喜歡呆在自己的皇宮里面做一些副業。
除非——憤怒的人們也沖進皇宮,把他的皇兄從紫禁城里面拖出來,送上斷頭臺。
這個龐大的帝國,也陷入大革命時期的混亂,他才有可能復制當年成功的路。
只是,這終究是他一廂情愿的幻想吧。
“親愛的約瑟夫,我發現我又多了解了一下這個國家。這個國家,真的是如同大海一樣深邃、廣博、神秘。”
“每一樣東西,都有幾千年的歷史文化脈絡。”
“就如同,他們對祖先的態度……我們這邊的祠堂,深刻揭示了我從哪兒來的哲學道理。”
“還有禮的說法,用法和實際表現,也都是一門龐大而系統的學科……”
拿破侖又很快拋出了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他的主要任務依舊學習,見證,抓緊時間了解這個國家,歸納自己的收獲成長,以備不時之需。
而他的歸納總結方式,現在就是寫信。
“我本以為,用法語寫信將會是我對你們最后的告別方式,但這邊無處不在的眼睛,又讓我很快確信,法語將是我最大的依仗。我可以用法語當成真正的自己。因為,他們這邊的特務機構,實在是太厲害了……”
“他們的存在,甚至可以改變一個人的生活方式。哪怕是親王也好……”
“在這種高壓而殘酷的環境之中,我的叔叔們,很病態……”
拿破侖本以為,他能夠重新開始一切。
然而今天的又一輪收獲和警告,逼迫他不得不再次當回拿破侖。
因為朱由檢,寸步難行,甚至都不能開口說話。
這對情感豐富的拿破侖來說,無疑是一個折磨。
但他又必須遵循這個生存規則。
“總之,學習,我目前還年輕,還有足夠的時間學習,足夠的時間了解這一切。因為,在那之前,我似乎什么都干不了。”
“或許,能親自見一見我的皇帝哥哥,用他喜歡的方式,投其所好,能夠改變我的處境。”
“畢竟,越靠近權力中心的那個人,也擁有同等可怕的權力。”
“惠王叔說得對,我或許不應該得罪那個富歇一樣的九千歲,應該想方設法,在他面前表現得如同一只溫順的綿羊。”
“只是——這又違背了我內心的想法。”
“而究竟該怎么做——根據我的了解,我的皇帝哥哥,又像是路易十六國王,只想當木匠的他,將權力放在一邊,讓他人代為行使。關鍵是這位九千歲,品德既不高尚,能力也并不突出,他的存在,總感覺會踹這個國家一腳,讓它在失控狀態下狂奔……”
“如果是這樣,可能這個國家,會出現大革命一樣的劇本。”
“但能否出現,還需要我進行深入的了解……”
“我祈禱這種事情不要出現……”
“因為我目前,還沒有任何力量。”
“還沒有一支忠于我的軍隊……”
“身邊,就只有一位養母,一個叔叔勉強能幫得上忙……”
拿破侖發現,自己的思緒很亂,導致這封信,也是想到哪兒,就寫到哪兒。
“算了,時間不早了,我想一切的答案,會隨著時間向前漸漸浮現……”
“我仍舊需要有足夠的耐心,了解這里,融入這里……”
寫完這封信,拿破侖依舊沒有任何睡意,但是照例的,他把這封信封好,又準備放進信箱。
嗯!
只是,信箱打開,當即驚出了拿破侖一身冷汗。
因為昨天夜里放進去的三封信,蕩然無蹤!
“王承恩!”
這一下,拿破侖有些慌,但瞬間冷靜下來,連忙呼喊門外的人。
“殿下,小的在。”
王承恩睡眼惺忪的走了進來。
“王承恩,今天誰進了本王的房間,以及……這里面的東西,你們有誰碰過!”
拿破侖很確信,昨晚他把信件放進信箱的時候,都還上了鎖,鑰匙也帶在自己身上,杜絕了別人翻他信件的可能。
可是,現在,三封信不見了。
“王爺,我進了,還有給您打掃房間的人也進了……”
王承恩直接被拿破侖此刻的表情嚇住了,但他也無比茫然,不知道王爺怎么臉色有些難看。
“有誰動過我這個信箱嗎?”
拿破侖又忽然冷靜下來了,即便是錦衣衛或者廠衛神不知鬼不覺的拿到這些信件又如何,他們看得懂嗎?
“沒,沒有!王爺,小的向您保證,在您的特地叮囑下,除了您本人,就沒有人動過你的信了。”
王承恩想了一會兒,才肯定回答。
“真沒有嗎?”
拿破侖不由得細細觀察了一下這信箱,周圍一切完好,沒有撬動的痕跡。
但是鎖——
萬一有開鎖的鎖匠呢。
“這兩天好好給本王看好本王的房間,除了你,不準任何人靠近本王的書房,以及這個信箱。”
“是!”
王承恩鄭重點頭。
或許,這信真的寄出去了呢。
拿破侖莫名出現這樣的念頭。
猶豫了一下,當著王承恩的面,再次把第四封信放置其中。
“行了,去休息吧。”
他屏退了王承恩,亂七八糟的想法,又充滿腦袋。
這一夜,他知道自己難以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