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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周本大戰象牙潭 錢镠衣錦還臨安

卻說劉守文連年以來討伐劉守光,一直沒有占到什么便宜,這年,他又調集滄州、德州大軍討伐劉守光,這一次,他暗動心思,用重金悄悄請來契丹、吐谷渾大軍,如此以來,他的兵力已達四萬,大軍在薊州以西的雞蘇擺下陣勢。弟弟劉守光聞知哥哥再次率兵前來進犯邊境,噗嗤一笑:“哥哥就愛折騰!要說行軍打仗,我曾與那契丹對壘,就他這點兵力,還說要討伐我這衣冠禽獸!”劉守光點起兵將,領兵來至薊州以西的雞蘇,扎下陣腳。他抬頭看去,卻見對面軍陣殺氣騰騰,左右兩翼也有陰影殺氣,劉守光心中暗驚,看來至此哥哥是下了血本,要與我決一死戰。戰鼓聲響,劉守光領軍直向對面中軍沖去,短兵相接,殺聲動天,側翼契丹、吐谷渾騎兵如風卷來,直殺得燕兵七零八落。眼看劉守光被數員大將圍在垓心,劉守光饒是英雄,漸漸不敵,身上已是沾滿血跡。

兄長劉守文單兵匹馬立于陣前,大聲喊道:“諸位將士!切莫傷我兄弟性命!只可生擒!”

劉守文這一聲叫喊,卻是驚動劉守光手下戰將元行欽。元行欽眼見得主帥漸漸不支,而敵方主帥劉守文卻是只顧觀戰,不覺身形已是突出陣前。元行欽手起刀落,砍倒身邊幾員兵士,提起馬來,雙腳磕蹬,直向劉守文沖去。劉守文一聲驚呼,卻見元行欽飛馬趕到,輕舒猿臂,已是將劉守文摜下馬來,手中單刀指向劉守文咽喉。元行欽大喝一聲,聲如炸雷:“主帥已擒,諸位還不住手!”沙場之上,風云突變,一時之間,滄德兵將面面相覷,眼見得大勢已去,契丹人高喊道:“劉守文已敗,我等逃命去吧!”大軍頓時大亂,倉皇四散潰敗。

劉守文眼見的這一場大勝卻被自己的婦人之仁喪送,心中懊惱不已,眼下,他被弟弟劉守光關押起來,成為階下之囚,為防他逃跑,劉守光在他房屋四周遍布荊棘。劉守光此時急急向皇帝朱溫報捷,這才有朱溫的哈哈一笑。

劉守光乘勝進攻滄州,滄州城內劉守文的兒子劉延祚卻是憑城固守。滄州城池久攻不下,劉守光令人將劉守文用囚車推來,來至城下,對守城將士們喊道:“主帥被擒,兒等抵抗還有何用!”城上的將軍呂兗站在女兒墻后,冷冷說道:“我滄州軍兵寧死也不會跟隨你這個亂倫囚父的無知小人!”話雖如此,滄州城此時卻是外無救兵,數月過去,城中已是沒有了糧食,百姓們挖來觀音土填充饑腸,士兵們手持刀槍,殺人相食,槽上的驢馬也饑餓難耐,互相咬起尾巴。

公元九一〇年正月,劉延祚力盡出降,劉守光領兵得意洋洋進入城內,城內一片荒涼。劉守光令人將主張守城的大將呂兗等滿門抄斬,當時呂兗的兒子呂琦,方年十五,也被押到刑場之內,忽見呂兗的門客趙玉沖出人群,來至監斬官面前,跪下言道:“這是我家小弟啊!他不是呂兗家人,請不要殺他!”監斬官定定看去,這兩人雖說不太相像,然而趙玉言辭懇切,況且此時還有誰會如此大膽,敢來送命!揮手讓人給呂琦松綁,讓趙玉將人領走。趙玉帶著呂琦逃出滄州,呂琦卻是腳疼難以邁步,趙玉將他背上,一路向西,沿路乞討。呂琦改名換姓,跟隨趙玉風餐露宿,受盡苦難,來至太原。晉王李存勖卻聽得趙玉的故事,讓趙玉拼死救下的呂琦擔任代州判官,延續了呂家血脈。,

劉守光讓年幼的兒子劉繼威鎮守滄州,留下大將張萬進、周知裕輔佐,自己回到幽州。如今劉守光已是盡得父親劉仁恭打下的幽州、滄州、德州,向大梁朝廷上表,請求讓父親劉仁恭致仕,朱溫順勢晉封劉守光為燕王,將劉繼威任命為義昌節度使。燕王劉守光暗地令人將哥哥劉守文殺死,在幽州享起福來。

廣陵的徐溫如今有些焦頭爛額,周本剛剛在蘇州戰敗,而江西一帶又燃起了戰火。卻說當初楊渥進軍江西,占領洪州,而今淮南兵又剛剛在與湖南馬殷的大戰中慘敗,江西一帶戰亂紛紛,卻是惹起了一位大大的英雄,這就是撫州刺史危全諷。要說這危全諷乃是土生土長的江西人,當初他與弟弟危仔倡招募鄉勇,組織武裝,在與黃巢作戰之中立下大功,官拜討捕將軍。之后鐘傳主政江西時期,危全諷任撫州刺史,弟弟危仔倡則為信州刺史。危全諷在撫州主政二十七年,招懷亡叛,安頓士民,修州衙,筑城墻,創廟宇,弘佛教,勸課農桑,招徠商旅,撫州全境得以平安。他還在撫州設立文廟,尊崇儒學,創建湖山學院、三灣書院,大批文人墨客進入撫州,而撫州的梳山寺、崇壽院此時也名揚天下,佛音清幽,鐘磬嘹亮,云門宗、法眼宗群星燦爛,成為天下禪宗的中心。

楊渥奪取鐘傳的洪州,危全諷恨意難平,集結起撫州、信州、袁州、吉州的十萬大軍,聲言要趕走楊家,收復洪州。淮南留守洪州的只有區區千人,而撫州距離洪州僅有二百來里,敵兵源源不斷,前兵已是來到洪州郊外。鎮守洪州的就是當時周隱向楊行密推薦的老將劉威,洪州城內人心惶惶。劉威一面悄悄派人出城,趕赴廣陵,搬取救兵;一面大開城門,在城內安排酒宴,宴請眾將。劉威這一番在城樓之上賦詩彈琴,卻讓危全諷狐疑滿腹,不敢進軍,要知道劉威乃是百戰老將,絕對不會如此冒險,莫非洪州早就做好準備?

危全諷大軍出的撫州,來至金溪縣東北的象牙潭,扎下大營。象牙潭在撫州西南八十里處,地處贛江、錦江交匯之處,曾有詩言道:“人家桔柚醉晴嵐,龍鳳洲長勢疊三。西去一山如翠帶,舟人說是象牙潭。”

危全諷駐兵象牙潭,令人前往長沙,請求楚王馬殷發兵支援。馬殷即刻派指揮使苑玫、袁州刺史彭彥章進兵宜春高安縣,高安距離洪州只有八十里路,如此以來,兩路大軍對洪州已是形成鉗形攻勢。

洪州危在旦夕,徐溫接到急報,憂心忡忡喚來賽諸葛嚴可求,對他說道:“司馬啊!如今我大軍連戰連敗,當時的三十六天罡星所剩無幾,就連那王茂章也到了大梁!洪州有事,派誰出征,司馬您可要替我好好斟酌!”嚴可求手搖羽扇,緩緩說道:“要想破敵,非周本出山不可!周本乃是周瑜之后啊!”徐溫略微吃驚:“周本?他可是敗軍之將!”嚴可求沉穩說道:“無妨!勝敗乃兵家常事!當初關羽還走過麥城!”徐溫知曉嚴可求上知天文,下曉地理,頗知陰陽易數,當下依嚴可求所言手書軍令,令周本為西南面行營招討應援使,將兵七千救援高安。

周本從蘇州回來之后,臉上無光,一直在家中裝病,弘農王的使者手持詔令,周本還是臥床不起,蒙頭大睡。嚴可求心中暗笑,徑自闖入府內,來至臥室,將周本一把從床上拉起,劈頭蓋臉數落道:“虧你還是周瑜之后,國家有難,你不思報國,在此做這春秋大夢!”周本坐在床邊,兩只光腳在床邊晃蕩,慢慢說道:“蘇州之戰,主將權力太小,因此致敗。讓我出征,就不要派來副將掣肘。答應我,我才可以掛帥出征!”嚴可求微微點頭:“好!老夫答應你!”周本繼續說道:“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如何打仗,軍府莫要干預!”嚴可求這回一顆心放進肚中,一掌擊向周本:“好!這才是韓信的將兵之道!”

周本點起七千兵馬,浩浩蕩蕩離開廣陵。大軍晝夜不停,來至洪州,此時劉威出的城來,請大軍稍事休息,他已為三軍準備好勞軍盛宴。周本對老將軍言道:“將軍啊!形勢急迫,我軍不可停留。那楚王馬殷并非要攻取我高安,只是聲援危全諷!我大軍新到,銳氣正盛,如今我要前往象牙潭,擊敗危全諷,高安自然解圍,洪州也就高枕無憂!”劉威聽罷,暗暗點頭,對周本說道:“危全諷號稱十萬大軍,兵力可是我軍十倍。敵眾我寡,將軍可是要仔細觀敵料陣!”周本輕揮馬鞭,淡淡一笑:“老將軍啊!我偏要以少勝多,殺得危全諷聞風喪膽!”

象牙潭邊,有一條溪流潺潺流入北邊的錦江。危全諷在此布下重兵,軍營沿溪水連綿數十里,載滿木柵。周本率兵趕到,在溪流北側扎下營盤,與危全諷隔溪相望。周本扎營完畢,派出千余兵士出營趟過小溪直向危全諷攻來,只見這群兵將兵器精良,盔甲鮮亮。將士們嗷嗷沖上岸去,戰鼓聲響,危全諷大軍從營柵之后突然現身,數萬軍兵列成戰陣,直向淮南軍士壓來。不料淮南兵喊得山響,兵力卻是不濟,稍有接觸,已是丟盔解甲。危全諷站在高處,觀敵料陣,心中冷笑,原來淮南兵如此不堪一擊,怪不得連戰連敗,令旗揮舞,戰鼓連聲,麾動大軍徑自沖過溪流,追擊敵軍。

周本此刻騎馬站在軍陣之后,細聽前方鼓聲,聽得兩通鼓罷,料定敵軍已是深入溪流,來至溪水中間。周本跨上戰馬,手提長刀,一陣凄厲的號角忽然響起,六千精兵傾巢而出,滿天箭雨居高臨下,射向敵兵。周本一馬當先,沖在前面,奮起神威,一柄長刀,如同切瓜,眨眼間,將敵兵殺倒一片。溪流當中,亂石錯雜,危全諷軍士在溪水之中哪還有什么陣法,登時讓周本的騎兵殺得血流成河,危全諷的兵士們爭相逃上岸去,自相踩踏,好多兵士在擁擠中跌落水中,溺水而亡。

危全諷此時方才明白,原來周本此前派出的只是老弱殘兵,故意引誘自己上當。大勢已去,危全諷長嘆一聲,率兵急急后撤。天色已晚,危全諷轉過一個山口,忽見前方火光大盛,周本躍馬提刀等候在此。危全諷暗暗嘆息,早就聽聞周本乃是周瑜之后,力能擒虎,勇冠三軍,今日一見,果然不虛!危全諷強打精神,提槍上前,周本哈哈大笑,一柄長刀如風砍來。三招沒過,周本大喝一聲,已是將危全諷槍尖削斷,順勢一把抓住腰帶,將危全諷擲下馬來。

這一戰,周本以少勝多,以區區七千人,擊敗危全諷十萬大軍,生擒危全諷,聲威大振。周本令人將危全諷送至廣陵,乘勝攻克袁州、吉州、信州、饒州。而楚國發來攻打高安的大軍自是應聲而退。

危全諷來至廣陵,卻是得到淮南君臣的優待,言道此人乃是一位好官,愛民如子,危全諷也就安度晚年,而江西全境則并入了淮南地盤。

信州刺史危仔倡逃出信州,一路狂奔,逃奔吳越,吳越王錢镠將他收留,認為危姓不祥,將他的姓氏改為元姓,任命他為淮南節度副使。錢镠此時占有吳越大地,又想起自己的家鄉臨安石鏡鎮來。當初,石鏡鎮中有棵高大的榕樹,錢镠日常與一幫小兒在樹下玩耍,他端端正正坐到一方巨石之上,指揮孩子們排兵列陣,有進有退,號令有法,孩子們對他是十分敬畏。據說石鏡鎮后有一座石山,突兀而起,拔天聳地,嶙峋飛舞。山上東峰,卻有一塊石鏡,約有二尺七寸,光滑照物,絲毫不差,故稱石境山。相傳其他孩子照鏡,并無異樣,唯獨錢镠照時,出現一位頭戴冠旒,身著蟒袍玉帶的漢子。孩子們自然就稱錢镠為大王。如今,奉先帝唐昭宗之命,已將石鏡鎮改名為勛貴里,而石境山也改名為衣錦山。錢镠回到家鄉,宴請故老,眼見得山林樹木一派錦繡,手指幼時玩耍的榕樹為“衣錦將軍”,作詩吟唱道:

三郎還鄉兮衣錦衣,

父老遠來相追隨,

斗牛無孛人無欺,

吳越一王駟馬歸。

錢镠縱橫四方,經營吳越,治理杭州,竟是讓江南成為富庶繁華之地。而南面的閩王王審知更是天高皇帝遠,勵精圖治,經常是一雙麻靴穿在腳上,走南闖北,體察民情。福建境內寬刑薄賦,百姓漸漸安定下來。不過閩王府衙卻是多年沒有修葺,依舊是房檐低矮,潮濕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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