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又是這個和尚
- 妖簽祭
- 帑.憑
- 3691字
- 2024-10-16 12:48:49
同為射中之人,少年眼中也多了一絲驚訝。
瞥向旁邊還在嗑瓜子的女子,就她?
“二位看這樣如何?那位小公子先行射中,姑娘能將其射穿也沾了前面這位公子的光,祠使之位便由公子擔任。
姑娘有所不知,以往還從未有過女子擔任山使的情況,仔細想來也是不妥,那金子二位也可五五分,也算公平。”
公平?容今冤笑了一聲,目光變得有些冷:“祠使我不稀罕,但是這金子一個都不能少我。”
“不行,祠使我也不要,我要金子。”
“……?”
這個轉變是所有人沒有想到的,在他們眼中,祠使之位遠比那十個碎金子來得重要,卻不想這二人只為爭奪那些個身外之物,真是愚蠢。
容今冤一聽這人要跟她搶金子,頓時目露不善:“休想。”
少年不甘示弱,回瞪她:“你別以為你是女子我就會讓著你。”
眼瞧著二人都快打起來了,旁邊的人急得一頭汗,這日子可不能見晦氣,忙上前打圓場。
“二位,二位別激動,這金子你們平分看看可好?”
“可以。”
“不可以。”
少年皺著眉看向身旁的女子:“你怎么這么貪?”
他都已經讓步愿意五五分了。
“關你屁事。”
“?……!”少年被她一句話說惱了,“你這女子,口出狂言,不成體統。”
容今冤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可是腦中有疾,諱疾忌醫?”
“你……!”
她一攤手,拿出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我?”
少年這句話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我不與女子一般計較。”
“哇哦,那你可真厲害。”
他的臉被氣到扭曲,青一陣紫一陣,緊緊握著的雙拳昭示出他此刻暴躁的心情。
容今冤倒是心情頗為不錯,“給他一個碎金子,其余的給我,祠使的位置也讓給他了。”
那人用征詢的眼神看向少年,眼中隱隱帶著他快點同意的希冀,因為他旁邊這位女子說話時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性。
少年咬著牙:“不……”
“不行”兩個字才說一半,不想旁邊的女子忽而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你要是敢說不,我就把你松瀾淵弟子的身份捅出去,讓天下人看看松瀾山的弟子是怎么為了幾個碎金子在外面丟人現眼的。”
少年不可置信地轉頭,她怎么知道……
人群散去,容今冤甩著手里沉甸甸的荷包,心情極好地轉進小巷子。
凌厲的劍風迎面而來,她側首躲過劍刃,寒光從她眼前閃過,步步朝她逼近。
她也是只退不攻,被逼死路,劍架在她的脖子上,來人正是方才與她搶金子的少年。
“你到底是何人?”
容今冤滿目無辜:“你在說什么?”
“別裝傻,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哦,你說這個啊,其實這個很好發現的,一看就看出來了。”
她甚至面帶笑容,毫不把他的威脅放在眼里:“只是你這問話的方式讓我很不爽呢。”
“不說我就殺了你。”少年氣勢十足。
“是嗎?”
這條巷子是個空巷,周遭無人,就算有人以少年的靈力修為不會察覺不到。
可此刻他的后背抵上了一把劍,無聲無息,像是憑空出現。
眼前的女子笑得囂張又愉悅:“可是我最討厭被人威脅了。”
少年額角滲出一滴冷汗,是誰?
容今冤手指輕彈劍身,挑眉:“好好說話?”
少年收劍。察覺到身后的劍消失,他立馬回頭,卻只能看見巷子口幾個行人路過。
是誰?到底是誰?他居然完全沒有察覺到有人出現在他身后。
“別看了,什么都沒有。”容今冤揉了揉肩,對上少年警惕的目光,她一笑:“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干什么?”
這個女子不是一般人。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容今冤一臉無言的表情:“喂,你喬裝出來之前不把自己腰間的松木牌收一收嗎?真當別人都是傻子啊?”
天下仙家百門有名,小門小派更是云云,其中當屬六門凌駕眾門派之上。
除卻覓含境一門,其余五門不分先后,名冠天下,松瀾淵當屬其中一門,以千年松木制作而成的松木牌昭顯其身份。
自然是一看便能看出。
少年眼睛微瞇:“天下女子嚴禁修習,我這松木牌上設有靈障,你沒有靈力修為又是如何識得我松瀾淵松木牌?”
等等,“天下女子嚴禁修習,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你莫要裝傻,這則禁令十六年前便已經昭告天下,無論何門何派,違令者當眾處決。”
容今冤猶如當頭一棒,能給各門派修士頒發禁令的只有一個地方,覓含境。
而覓含境里一呼而百擁的只有那一人——可是為什么?
瞧她忽而變化的眼神,少年以為自己的話震懾住她了。
這女子先前太過囂張,如今看她這表情倒是頗為解氣,忍不住有些得意地開口道——
“要怪便去怪始作俑者容今冤罷,離經叛道,罪不容誅。如若不是她,倒也犯不著這么做。”
始作俑者,容今冤。
“容氏余孽,離經叛道,罪不容誅!”
這是什么聲音?為什么……為什么所有人的劍都指向她?為什么好像所有人的眼神都對她充滿著厭惡和憎恨?
少年眼看著這女子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雙手捂著腦袋似乎正在經歷著什么痛苦的事情。
“喂,你,你怎么了?”
他頓時有些手忙腳亂卻還強裝鎮定,“你別以為裝成這樣我就不懷疑你了,別裝了,我都看出來了……
她痛苦的樣子似乎不是裝的。
少年立馬急了,蹲下身:“你沒事吧?怎么了?”
容今冤一把揮開他的手:“滾開!”
少年沒站穩,一下子被她推到摔了個屁股蹲,疼的他齜牙咧嘴。
抬頭就要罵:“你發什么瘋……”
她的眼睛,怎么變紅了!
少年欲要拔劍,卻抵不過她一招,在他將要暈死之際,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完蛋了!
容今冤躲到無人的山上,心口處傳來撕裂身體般的疼痛,瞳孔已然變成了血紅了,紅得像是要滴血。
終是疼得寸步難行,跪倒在地,雙手強撐在地面上,手指用力到嵌進土地里,卻絲毫轉移不了身上要被肢解般的痛苦。
厄寐禁制發作,蝕骨之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求生不得,求死無門。
血水從指尖冒出滲入泥土,唇齒緊閉將所有的痛苦緊緊逼在喉嚨間。
她眼前似乎出現一個場景。
斷君崖上,那位被她視若父親般尊敬的長者毫不猶豫舉劍對向她。
唇齒之間似乎在說什么話……在說什么?她聽不清。
哥哥,疼……窈窈好疼……
——
“哥哥,哥哥……別丟下我!”
從噩夢中驚醒,容今冤坐在床上愣了許久,再默默抱住雙腿,將頭抵在膝上,像是這樣便能給自己汲取一絲溫暖。
門外之人已經站了許久,容今冤后知后覺,目光凌然:“誰?”
“姑娘,你醒了。”
這個和尚……容今冤蹙眉:“怎么又是你?”
這不是之前在大街上裝模做樣的禿頭和尚嗎?
“姑娘昏睡了一天一夜,先吃些東西。”
對比容今冤的一身防備和戾氣,他有如清風朗月,溫雅絕塵。
他將冒著熱氣的粥放在床邊木桌上,周身縈繞著檀香,安撫人心。
“先吃些清淡的養養元氣。”
“是你救了我?”
“小僧在路上偶然遇見暈倒在山路上的姑娘,姑娘身上有傷,便將你帶了回來。
姑娘的傷在手上,小僧無意冒犯,還望姑娘不要見怪。”
他字字朗潤,娓娓道來,垂眸抬眼之間,了無世間凡塵所侵蝕的俗氣,拂塵卻絕艷。
“啊……這么說,你碰我手了?”容今冤反倒起了逗弄的心思。
果不其然看那和尚擺弄粥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道:“冒犯姑娘了。”
容今冤看一眼自己被布條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雙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這和尚是包了幾層?這包得也太丑了!
還有——“你把我的手包成這樣,我怎么喝粥?”
和尚盯著她的手愣了愣,半晌沒出聲。
“唉……”容今冤往后一靠,長嘆一口氣,“你都把我救回來了,還怕浪費你那一口糧食嗎?也不至于把我的手包成這樣。”
容今冤此時屬實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她倒要看看這個道貌岸然的和尚能裝多久。
“小僧替你解開,吃好后再重新上藥。”
“不、好。”容今冤果斷拒絕,“這樣來回折騰我的手可怎么受得了?”
“那依姑娘所言呢?”
容今冤道:“你喂我。”
“姑娘慎言。”他面色清冷地站起身,毫不猶豫地拒絕。
容今冤彎著唇,仰頭朝他笑:“佛家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餓死了怎么辦?”
“小僧不會讓姑娘有事。”他道,“也可等換藥之時再吃。”
容今冤木著一張臉:“可我現在就餓。”
和尚已經端起藥粥:“還請姑娘再等上一等。”
隨即沒管她還要說什么轉身帶著藥粥出門去了。
容今冤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因為她真的很餓啊!
和尚離開后,容今冤調息發現自己體內開始有細微的妖氣流竄,幾不可察,微乎其微。
這是不是代表她的妖氣還能回來?只要破了壓制禪罌丹的厄寐禁制。
她現在一身靈力被廢,最多只余一成,如若不能靠禪罌丹的話,江湖險惡,她又拿什么替哥哥申冤?
還有那個少年說的,因為十六年前的容今冤而天下女子禁止修習又是何意?
不就是十六年前她糾集各門各派與妖族一戰,那一戰輸了而且還不小心吸收了禪罌丹這個妖丹,但后果有這么嚴重嗎?
她完全能利用禪罌丹斬妖衛道好嗎?
想不通啊想不通。
左右在屋內待不住,容今冤索性出了門。
這也是一處山間小院,一物一處靜然雅致。
這里太靜了。
拾階而下,行至一間書齋前,門未關,檀香幽然,一襲潔白僧袍的和尚凝視一副空白書畫,無山無水,確實是白紙一張。
這是什么特殊的癖好?觀賞空白畫?
和尚察覺她的到來,望向她時她正靠在門前,雙臂環胸,理所當然地朝他道:“門沒關,打擾你了?”
和尚輕輕搖頭:“無妨。”
容今冤將自己的疑問問出口:“這是你們佛家子弟的奇怪癖好?在這空白畫里面悟出什么悲天憫人的大道理?”
“姑娘似乎覺得問佛之人終日滿口空話。”
她挑眉反問:“難道不是嗎?”
不知從何處吹來一片綠葉,容今冤輕輕捏住,垂眸淺笑:“自以為能渡世人。”
和尚淡然,道:“姑娘身上的戾氣重了些許,一昧地沉痛于苦難之中又何得自救之法?”
手中綠葉飄然落地。
是啊,她哪來這么多怨氣呢?只要找到哥哥,一切都會好起來。
“姑娘。”
“嗯?”
“該換藥了。”
容今冤支起一個假笑的臉:“我都快餓死了你終于想起來我還沒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