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沒有那么好。
容今冤抑制著自己有些抽動的嘴角,看來這小子真挺好騙的。
整理好表情,重新看向他,“自然?!?
“我知道江湖上有許多傳言,說我手段兇殘,作惡多端,擾亂正道,罪不容誅……”
容今冤細數起來才發現原來那些人罵的這么臟,早知道多殺幾個了。
不列了,生氣。
宋春眠表情也挺微妙,還是第一次見自己數著罵自己的。
“其實那些都是謠言?!蹦脤嶋H說明,“我答應你告訴你容今冤下落的事情沒騙你吧?重視承諾。
你快要死的時候是我救了你吧?心地善良。
你說你要殺我,我有機會能殺掉你我沒有下手吧?從不趁人之危?!?
還少一個。
容今冤細細想來,只覺得真難編,說了自己都想笑。
扶蘇矜接話,“姑娘待人溫和,重情重義,心地純潔,襟懷坦白……”
“停。”
宋春眠看著一唱一和的兩人,目瞪口呆。
如果他不喊容今冤也快要喊了,看向扶蘇矜忍不住笑。
“你也是真敢說,比我都敢說,出家人不打誑語?!?
扶蘇矜眸色認真,“小僧從不妄言?!?
容今冤一怔,沒接話。
“從沒見過這么夸自己的,都快把自己夸成正道表率了?!?
宋春眠對容今冤的厚臉皮已經習以為常了。
而對于佛師……他看出來了,他完全向著容今冤說話。
容今冤是怎么收買一個和尚的?美色?金錢?權勢?
都不像。
“哼?!?
冷哼一聲,宋春眠收劍,伸出手,掌心朝向容今冤。
“擊掌為誓,一言為定。”
擊掌了她也不一定遵守約定。
三人圍坐火堆,容今冤有疑問。
“方行洛怎么沒有殺我?我們是怎么全身而退的?”
宋春眠啃著野雞腿肉,抬頭。
“你不說是你救的我嗎?”
這話說的。
容今冤不甘示弱。
“我自己不是也遇到危險了?都賴你,非得去逞能,把自己坑進去了還連累我們?!?
宋春眠瞪大眼,“我怎么能對道友見死不救?”
“你把他當道友,他可把你當擋劍的盾牌?!?
宋春眠沉默下去。
他對于容今冤告訴他的事情是持懷疑態度的。
方形羅畢竟是雁丘塔的副門主,他沒有理由去害他,而對于他要殺容今冤無非是因為他發現了容今冤的血眸便認為她是妖。
除妖衛道是修道之人的本分,方行洛并沒有錯。
容今冤自然也沒有全然和他說實話,所以他有疑慮是自然的。
現在最大的疑問就是——宋春眠中尸毒昏死,她因為禁制發作也疼的昏迷過去。
只剩扶蘇矜一個人,他身無靈力修為,也無妖力,他是怎么帶著兩個人從尸傀和雁丘塔門下弟子手中全身而退的?
滿是疑點。
可偏生那個和尚坐在一旁念佛誦經,一副兩耳不聞之態。
“佛師,你是如何將我們兩人從尸傀群里帶出來的???”
容今冤輕輕笑了笑,看來這小子也不是個完全不動腦子的。
扶蘇矜輕輕啟眸,火光之下,眸底深深映著容今冤的身影。
不閃不避,容今冤回望他,眉眼間的笑帶著隱晦的鋒芒。
心口刺痛,捻著佛珠的力道陡然增大,斂眸不語。
“妖女,還我兄弟命來!”
劍氣從后刺空而來,微微側首,脖側青絲斬斷,夭灼瞬息出現,側身翻轉,火堆被劍氣震開,火星四濺。
容今冤應當不需要他幫忙,宋春眠著急去滅濺到別處的火星子。
樹林里到處都是草木,若是起了火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來人不是容今冤的對手,殺氣直出,宋春眠還未來得及阻止夭灼劍便已經刺穿那雁丘塔弟子的身體。
頃刻斷氣。
宋春眠趕回時他已然是一具尸體。
看著慢條斯理在擦拭濺到手上血漬的女子,他怒目圓睜。
“容今冤!你為何要殺他!”
隱了夭灼劍,容今冤居高臨下。
“我想殺他,需要什么理由嗎?”
當真是可笑,人命在她眼里就如同草芥。
“你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我就不該信你!”
容今冤面無表情地點頭。
“你說的對?!?
宋春眠氣到渾身顫抖,欲要拔劍卻被扶蘇矜攔住。
“施主,何故動武?”
道貌岸然的偽善和尚。
“她殺了人,難道不該償命嗎?她就這么理所當然毫無歉疚?”
扶蘇矜按住宋春眠的劍柄,眉眼依舊溫然。
“如若不是此人先偷襲姑娘想取她的命,姑娘又如何會先取他的命?”
宋春眠一時啞然。
“她是妖女,便是想取她的命也是理所當然。”冷眼看著扶蘇矜,“你和她就是一丘之貉?!?
隨即拖起地上的尸體轉身,沒人攔他。
天色已黑,宋春眠原是怕黑的。
野外點著一根火把,掄著鐵鍬。
再害怕也得把雁丘塔那位弟子的尸身掩埋才可以。
入土為安。
之后再去找方副門主說明情況,要他們小心妖女容今冤。
忙到天微亮才掩上最后一鍬土,地上鼓起個土包。
這還是宋春眠第一次掩埋道友的尸體,緊緊抿著唇,默默看了許久轉身離開。
*
“小和尚。”
晨曦之下,容今冤從屋頂往下探出頭,朝房下路過的扶蘇矜招手。
扶蘇矜仰頭面向她。
“姑娘,房高危險,可否先下來?”
容今冤道:“你可找到什么蛛絲馬跡?”
容今冤想不通一件事,一個小村子也就那么大,上百名尸傀居然了無蹤跡,就像是從未存在一般。
能藏到哪里呢?
說到這件事其實也怪她,尸傀身無妖氣,用感知妖氣的術器當真派不上用場。
只能怪她當初煉化尸傀時考慮得太周全了。
不過有一點她要澄清,雖然尸傀在煉化過程中的味道確實聞之欲嘔,但是由她手里煉化的尸傀無氣無息,既無妖氣,也無氣味。
那不然還沒靠近敵人,別人就被它的氣味熏跑了。
扶蘇矜搖搖頭,表示自己也并未找到什么。
奇怪,真是奇怪。
村子里沒有,應當是藏在山中。
可是這里山林遍布,又如何準確地找到呢?
正當容今冤盤腿坐在屋頂思索之際,山中西林有異動。
猛地站起來,容今冤伸長了脖子瞧。
她身有禪罌丹,不需接住術器就對妖氣感知極為敏銳。
剛才山中西林那轉瞬即逝的異動是妖氣波動。
瞧她在屋頂上站起來,扶蘇矜不無緊張。
“姑娘,小心些?!?
小心什么小心。
容今冤身體極為輕盈地跳下,停在扶蘇矜面前,后者下意識伸手扶了她一下。
“小和尚,去西林?!?
“好。”
山中西林。
樹上的知靈符頃刻間化為靡粉。
雁丘塔修士立即拔劍,“有妖氣!”
幾人一聽,紛紛拔劍,嚴陣以待片刻,除了風聲再無其他。
方行洛慢慢放下心,轉身走至那人身邊,踹了一腳。
“沒事瞎喊什么?”
被踹了一腳的修士委屈,“副,副門主,知靈符有異樣。”
知靈符屬于低級符篆,感知到妖氣之后會自主化為粉末消散。
瞧了一眼那棵原本有知靈符的樹,方行洛不甚在乎。
“許是你的知靈符出現問題。別廢話了,快挖坑?!?
地上橫七豎八躺滿了尸傀,散發著惡臭,尸傀尸體上淌出來的黏黑液體更是讓人難以接受。
有修士忍不住壯著膽子問:“副門主,我們為何要給這些尸傀挖坑啊?”
方行洛眼斜著瞧他,面露嘲諷。
“尸魂不滅,尸傀不死,火燒是最省事的辦法,這么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
那名修士立馬跟上拍馬屁。
“知曉了,知曉了,還是副門主厲害,通曉這么多東西。
這些尸傀也太邪乎,聽見詭異的箏音就會再爬起來,原是只要火燒就好。”
方行洛冷哼一聲,對他的馬屁不上心。
“那還不快挖坑?”
“是是是。”修士還不忘招呼同門,“快挖快挖?!?
土被翹起掀開的聲音此起彼伏,不遠處尸傀堆成一個“小山丘”,一個一個土坑已經漸漸成了型。
方行洛站在緊靠山壁之處,與身邊幾位交換了眼神,自有深意在其中。
不多時,山間不知何處再次響起了箏音,悠揚詭譎。
眾人立時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那一堆尸傀,個個臉色發白。
“動,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