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今冤真是被這個小孩兒氣笑了,都要死了還不忘罵她。
“你再罵?再罵我就不救你了。”
宋春眠一聽,覺得有幾分力氣回來,“你能救得了我么?尸傀尸毒,無藥可解。”
傳聞是這么傳聞,但是當初容今冤煉化尸傀的時候總不會真不給自己留后路吧?就怕常在河邊走會濕了鞋。
她修煉禁術之后便將其銷毀自己寫了一本,她猜測沒錯的話這些尸傀應當是根據她所寫的書煉化而成的。
所以她的血大有可能是可以解毒的。
宋春眠被灌了血,眉頭皺的死緊,沒見氣色,反而更加氣若游絲了。
“你給我喂的什么?”有氣無力,虛弱至極,“難喝。”
容今冤眉心一跳,難道她推測錯了?她的血不管用?
宋春眠暈暈乎乎閉眼,“我要死了……”
扶蘇矜看出容今冤的擔憂,立刻為宋春眠把脈。
“姑娘,不必憂心,施主不會有事。”
“那他怎么還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姑娘的血抑制尸毒需要些時間。”
那就好。
容今冤對著暈厥過去的宋春眠翻了個白眼,“說他不聽,現在中毒了可就開心?倒霉孩子。”
含笑打趣,“救他真是浪費我的血。”
扶蘇矜并不見笑意,她傷上加傷的手明晃晃地流著血。
“小和尚,帶上宋春眠,我們先離開這里。”
話落,那道熟悉的箏音再次響起。
糟糕。
“快走。”
可為時已晚。
地上原本已經伏誅的尸傀再次蠢蠢欲動,動作緩慢地爬起來,很快,他們將再次張牙舞爪。
“起,又起來了!”
已經筋疲力竭的雁丘塔修士開始亂了陣腳。
箏音詭異,像是催命符。
數百名尸傀村民,宋春眠現在還昏厥,旁邊有一個心思不純的方行洛,硬闖似乎有些難度。
不對。
容今冤忽而想起一個細節。
有好幾次尸傀將要傷到方行洛時他都躲過了,不可能這么巧,他身上一定帶著讓尸傀避而遠之的東西。
尸傀難纏,唯有千絲傘與之相克,但是千絲傘已毀,容今冤也沒法子。
而方行洛趁眾人面對尸傀之際正欲伺機逃脫。
“阿彌陀佛。”
去路被禿頭和尚擋住。
“方副門主,你可是要跑?”
前方是紅衣女子。
方行洛心下微驚,佯裝不懂,“姑娘此話何意?”
“方才宋春眠遭你暗算我都看在眼里,如今你又要丟下自己同門逃跑。
方副門主,這么做是不是有辱你雁丘塔名聲?”
“姑娘慎言!”方行洛用憤怒掩飾慌張,“如今尸傀當前,姑娘不想法子脫身卻反口來污蔑在下,是何居心?”
“法子不就在你身上?”
寒光畢現,方行洛舉劍就擋卻被劍氣震的往后退了好幾步才堪堪停住。
好霸道的劍氣。
目光落在那柄劍上,劍身通體雕刻桃花,通體上古血玉鑄造而成的劍身。
而且,她的劍,是憑空出來的。
虛境劃劍的劍修之道近百年來只有一人,容氏容今冤。
望舒陵上今冤,無敗劍名夭灼。
只是一個晃神的工夫容今冤便抓住機會將劍抵在他的脖子上。
“東西拿出來。”
可是妖女容今冤不是已經死了嗎?
“我不知姑娘所說何物。”
下一瞬,容今冤直接將劍刺進他的肩處。
方行洛睜大眼睛,沒成想她居然二話不說就傷人。
“別讓我說第二遍,否則我就殺了你。”
她雖然帶笑,可那笑卻讓人不寒而栗。
殺人對于容今冤來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是最信手拈來的小事事情。
方行洛思索良久。
給她又何妨?她不見得知道這個東西。
從袖子里拿出一截古木,容今冤一眼就認出了。
那是千絲傘中的一截傘骨。
戾氣翻涌,方行洛悶哼一聲。
拿出來她也要殺人?!
“給我。”
方行洛在想法子脫身,擠出一絲笑,“姑娘,有話……”
容今冤根本不想聽他說,正欲動手卻被人揮劍擋過。
來救方行洛的是他的同門。
兩廂交鋒,容今冤以一敵二。
她如今靈力修為只余一成,斷不是兩人的對手。
她必須拿回千絲傘的傘骨,千絲傘是哥哥送她的東西。
小臂中劍,戾氣翻涌,眸色一閃而過的猩紅。
“姑娘!”
扶蘇矜喚的遲了,容今冤嘗試催動體內的妖力卻被厄寐禁制壓制,口出鮮血,疼痛瞬間席卷全身。
她疼的站不住腳。
方行洛眼看她的雙眸變紅了,驚訝過后便是竊喜。
“原來你是妖!”
是妖的話,殺了她也無人追究什么,殺妖是正道之舉。
容今冤單膝跪地,疼到意識模糊,耳鳴之聲。
“窈窈,你又頑皮。”
“窈窈,桃花酥。”
“我們容氏窈窈自然沒有被外人欺負的道理。”
“窈窈……”
“求你,不要!窈窈!”
撕心裂肺的喊叫,痛徹心扉的一聲“窈窈”。
月輝透過樹隙,點點月光灑下,燒木之聲,蟲鳴鳥叫,也沒有污穢難聞的氣息。
她一睜眼看見的便是小和尚。
正閉眸念佛。
他當真是生的極美,面如冠玉,朗月清姿不可及。
又是他救了她么?
原來是枕在他的腿上。
察覺她醒過來,扶蘇矜緩緩睜開眼。
“姑娘醒了。”
容今冤從他腿上坐起來,神色微妙。
這……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環顧四周,圍著火堆,對面是宋春眠,再沒有旁人,也沒有尸傀。
“他還沒醒?”
不會是她的血不管用,人已經死透了吧?
“姑娘自己有傷在身,何必多心關心旁人?”
好好的他發什么脾氣?
容今冤蹙眉,一時沒接話。
扶蘇矜垂眸,“是小僧多言了。”
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去置喙她的所想所做,但他每次看她受傷都很害怕。
他害怕她受傷,害怕她禁制發作時經歷痛苦,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卻什么都做不了。
僧袍遮掩之下是幾道牙痕,新舊交替,最新的牙痕上還殘留血跡。
容今冤不知道該和這個和尚說什么。
她總覺得她和這個和尚是認識的,可是她的記憶里卻沒有他。
于是她只能去查看一下宋春眠的傷勢。
傷口上的黑色尸毒已經褪了,暗色的唇也恢復,只是偏白。
怎么還沒醒?
容今冤給他探了脈。
“……”
居然是睡著了,心可真夠大的。
容今冤毫不客氣地將他搖醒。
只見宋春眠渾身抖了一下拿著劍就坐起來,滿眼警惕。
“誰?”
就對上容今冤嘲笑的眼神。
“就你這樣的警惕,在這里被人分尸了都不曉得。”
“你醒了?”
宋春眠看她的神色又奇怪又糾結,話仇劍擋在兩人之間。
容今冤略略挑眉,“誰救的你知道嗎?你們正道之人就這么對待救命恩人?”
宋春眠撇過頭,“如若不是念在你救我的份兒上,我早就殺了你。”
“年紀輕輕的,怎么天天喊打喊殺?你們松瀾淵整日里都教導你什么?”
宋春眠反聲就嗆她,“那也比你好,作惡多端的妖女。”
“你這么說,也是這個道理。”容今冤笑笑,“那我不作惡多端,還能叫妖女嗎?”
這個女子臉皮怎么生的這樣厚!
“你!你還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宋春眠氣的快要說不出話,他就沒見過容今冤這樣的人。
等等,宋春眠蹭一下站起來,眼睛睜到前所未有的大。
“你終于承認你是妖女容今冤了!”
他先前就已經猜出她的身份,以至于方才和她對話一時間他沒有反應過來。
容今冤攤手,“不是說好你能殺死一個尸傀我就告訴你容今冤的下落?
我雖然不是什么一諾千金的人,卻也不至于誆騙一個孩子。”
話仇劍已經拔出指向她,強烈的恨意從宋春眠眼中迸發出來。
“好的很!敢作敢當也算君子所為,今日你我便決一生死。”
可以理解,換作容今冤面對自己的殺親仇人應當是比宋春眠手段更加激烈的。
理解不代表束手就擒。
她殺過那么多人,倘若每個人來找她復仇她都為對方著想,容今冤現在已經被削成人片了。
“說的好像你能打的過我一樣?”
雖然現在只余一成靈力修為,妖力也盡數被壓制,但她總不會把這些拿到明面上來說。
十六年過去,妖女容今冤的名號在江湖上還是響當當,她縱使是虛張聲勢也不見得這個蠢小子能識破。
“還未交手你怎知我不行?你不要太狂妄自大。”
一根筋的臭小子。
容今冤腦瓜子一動,“這樣如何?你今日有傷在身,而且劍術不精。
我從不恃強凌弱,待到何日你覺得自己劍術修為可與我一戰了,我隨時應戰,可好?”
宋春眠是有天資的,如今十六已經達到當初白好的位置成為劍修第三,他的前景能超越當初的容今冤也說不定。
而其實十六年前的容今冤在靈力修為就已近乎廢人,否則她之后也不會修習禁術。
這些不過是緩兵之計。
而在宋春眠看來,她說的話句句在理。
他身上還有傷,劍術修為也還未達到巔峰,而這個妖女當初一人便滅了十門可見其手段修為。
和她比起來,他確實很占下風。
但是,他就是覺得不對勁。
面露狐疑,“你人有那么好?還給我時間練幾年再去找你報仇?”
就好比有人要殺你還卻給人遞刀之感。
詭異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