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們一招，尋來幾個花簽，筒子一搖，畫著各色花的簽子便和雞蛋似的都散了。

賈赦和賈政都眼巴巴瞧著。

筒子一停，緊閉雙眼的孔梅溪伸手摸著一根，簽上畫著一朵杏花，寫著賈探春的名字。

賈政看了，好似中了彩票，如釋重負，面有得色。

賈赦搖手道：“罷了，罷了。”起身走了。

孔梅溪搖了搖頭，這兩人都多大歲數(shù)了，跟小孩一樣，為著這事兒爭來爭去，就不能成熟一點，問問林黛玉的意思嗎？

這件事從頭開始就不可能，賈家的姑娘不可能當他的二老婆，兼祧的妻子雖然名為同妻，但在賈府這樣人家的眼里，也就是尊貴一點的妾罷了。

孔梅溪雖然是什么天下第一丁，但不是什么王爺、皇帝，不是什么天潢貴胄，賈家怎么可能讓自己的姑娘給他當小妾？

他對此心知肚明，只是拿這話緩和賈家的氣氛罷了，人在屋檐下，要是賈府真急了，未必不會把他殺了。

但他也不能就此說什么不計較這事，這樣，賈家聽了也不舒服，恩將仇報的事情也未必不可能發(fā)生。

為什么說大恩不言謝？就是這個道理。人家還不起這個人情，最好的辦法就是翻臉不認人。

賈府這事就是如此棘手。

做著如斯長想，孔梅溪揚長回了院子，見了林黛玉，說了賈赦、賈政爭相嫁女的事情。

晴雯、紫鵑、雪雁聽著都覺得新奇。

林黛玉喝著茶，聽了這些話后，紅唇只是閉著，低著眼眉，沒有片刻言語，更別說張動。

孔梅溪在邊上等著，拿著茶杯，心里焦急，自作自受著。

林黛玉忽然抬眸道：“那就這樣吧。”

孔梅溪慌了，忙問道：“這是什么意思？”

林黛玉道：“你知道那事情，他們對你不放心，你安安他們的心。”

“要是這樣，我的心又怎么能安？”孔梅溪一把握住了林黛玉的手。

林黛玉望著晴雯、紫鵑、雪雁，看她們面容驚詫，一揮手，讓她們都散了，紅著臉，背著孔梅溪道：“好哥哥，我沒事的，只要咱們在一塊，又何必在意什么名分？何必要這個強？”

孔梅溪扳過林黛玉的臉看，只覺可愛，耀眼的像東風初曉時的太陽，受不了這般的柔情似水，摸著她的臉，含情脈脈道：“我偏要勉強。這兩姐妹我一個也不要，咱們萍水相逢，到了今日何等不易，怎么能跟柴火堆似的，讓后來的顯上來？”

林黛玉一雙眼汪汪道：“那你怎么辦呢？”

孔梅溪覺著指尖的肌膚溫暖滑膩，由衷道：“咱們在一起，沒什么所畏的。”眉頭一皺，指著林黛玉的鼻子道：“瞧瞧你這鼻涕。”

林黛玉原本還滿心感動，孔梅溪這一句，害得她羞怯心起，拿起帕子，一時連體面也維持不住，竟鼻頭一酸，揮去粉拳，朝孔梅溪打去，嗚嗚咽咽哭起來。

孔梅溪想摟林黛玉，她不讓；跟著哭，她不許，說孔梅溪是嘲笑她；給笑臉呢，她更不高興，說孔梅溪心狠，只把他弄個沒法子，說道：“我也怪煩惱的，可如今哭也哭不得，你倒不讓我笑嗎？”

林黛玉擦去珠淚兒，略定了定心神，問道：“你當真拿好主意了？”

“只要你不同意，他們也沒法子。”望著林黛玉的瑩潤的香腮，孔梅溪嘻嘻道：“我把法子也說了，咱們是不是也該親香親香了？”

林黛玉眼睛略微閉了閉，旋即道：“你做夢。”

孔梅溪笑道：“閉眼正是好做夢的時候。”說著，閉上了眼簾。

林黛玉瞧孔梅溪這個不要臉的樣，莞爾一笑，獻上了香吻。

孔梅溪的大手按在了林黛玉的背上，他堅硬如石，她柔軟如棉。

屋外的三個丫鬟開始了切切察察，分析起了方才屋內(nèi)的驚聞。

雪雁是老資歷，首先說道：“這件事其實我早就發(fā)現(xiàn)了，這實在是上天的意思。”

紫鵑皺著眉，問道：“什么天意？”

雪雁得意笑道：“說不得，姑娘和我說過了，這件事說不得。”

紫鵑此前就知雪雁吃她醋，現(xiàn)在見她顯擺的模樣，也看不慣，肚里暗想：“既然說不得，這時候又顯擺什么呢？小丫頭片子拿著機會，總算給你顯擺一會兒。”

晴雯此時嘆了口氣：“我也瞧出來了。”

紫鵑和雪雁紛紛看來，心里皆疑惑道：“你是？”紫鵑被老太太委以重任，雪雁知道那件奇觀，她們都不知這晴雯知道什么。

晴雯看二人這懷疑的眼神，忙解釋道：“我就覺得這孔大爺和咱們姑娘有眼緣。”

于是三人紛紛說起孔梅溪和林黛玉的般配，像偵探似的說此前的點滴有何疑點，二人早已不對，以彰顯自己的遠見。

紫鵑忽然對晴雯道：“都說你和咱們姑娘有幾分像，你不會也合那個眼緣吧？”

晴雯搖頭道：“我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倒是你，和孔大爺好得很，才該好花好月圓呢。”

紫鵑自孔梅溪獲封“天下第一丁”后，就覺得她對他生了情愫，那次吃不到往日的茶，更是讓她難過了好久，明白自個兒早已情根深重，只是此時，卻否認道：“大爺待誰不好？都好。”

屋內(nèi)的孔梅溪和林黛玉不知外頭的事情，此時在琢磨寫信，林黛玉打算跟父親坦白，孔梅溪則要修書一封，讓賈雨村幫著向林家提親。

二人彼此看著，孔梅溪起身告辭，出了門，那三個丫鬟原本還嘰嘰喳喳的，此時都安靜起來，仿佛從來沒說過話。

孔梅溪從懷里掏出姜警幻當日給的三千兩銀票，邊走邊笑道：“這件事你們可別露出去。”

“這，這也太多了。”晴雯說。

孔梅溪笑道：“這比起我姑娘的事情，實在算不得多，你們就拿著吧。”三人成虎的道理他還是知道的，倘若這三個丫鬟都說他的壞話，林黛玉也要疑心的。

錢散人聚！

三人面面相覷，拿了銀票，對孔梅溪道謝。

孔梅溪只是笑笑，回屋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信，對賈雨村動之以情，曉之以利。

寫好之后，天色忽然暗了，就聽玉釧兒說王夫人來了，在見林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