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韜①

武王勝殷，召太公問曰：“今殷民不安其處②，奈何使天下安乎？”太公曰：“夫民之所利，譬之如冬日之陽、夏日之陰。冬日之從陽，夏日之從陰，不召自來。故生民之道③，先定其所利，而民自至。民有三幾④，不可數(shù)動，動之有兇。明賞則不足，不足則民怨生；明罰則民懾畏，民懾畏則變。故出明察則民擾⑤，民擾則不安其處，易以成變。故明王之民，不知所好，不知所惡，不知所從，不知所去⑥。使民各安其所生，而天下靜矣⑦。樂哉，圣人與天下之人，皆安樂也。”武王曰：“為之奈何？”太公曰：“圣人守無窮之府⑧，用無窮之財，而天下仰之。天下仰之，而天下治矣。神農(nóng)之禁⑨，春夏之所生，不傷不害，謹修地利，以成萬物，無奪民之所利，而農(nóng)順其時矣。任賢使能，而官有材，而賢者歸之矣。故賞在于成民之生，罰在于使人無罪。是以賞罰施民，而天下化矣。”

【注釋】

①虎韜：本篇論述戰(zhàn)爭環(huán)境與戰(zhàn)術(shù)。本段節(jié)錄的是武王伐紂后，向太公請教如何安定天下，太公提出了先定“民之所利”，君主應為百姓謀利，以賞“成民之生”，以罰“使人無罪”，如此則“天下化矣”。

②安：安心，習慣于。

③生民：養(yǎng)民。

④幾：關(guān)鍵，要點。

⑤明察：嚴明苛察。

⑥去：離開。

⑦靜：平靜，安定。

⑧府：儲藏文書或財物的地方。

⑨神農(nóng)：傳說中的太古帝王名。始教民為耒耜，務農(nóng)業(yè)，故稱神農(nóng)氏；又傳他曾嘗百草，發(fā)現(xiàn)藥材，教人治病，也稱炎帝。

【譯文】

武王戰(zhàn)勝了殷國，召見太公問他說：“如今殷國的民眾不安心他們的處境，怎么樣能讓天下人都安心呢？”太公說：“民眾的利益，打個比方就像冬天的陽光、夏天的陰涼。冬天追逐陽光，夏天追逐陰涼，不用召集自己就來。所以養(yǎng)民的道理，先確定給他們的利益，民眾自己就會來到。治理民眾有三個要點，不可以頻繁變動，變動就有兇險。明令賞賜那就不能使人滿足，不滿足那么民眾就產(chǎn)生怨恨；明令懲罰那么民眾會畏懼，民眾畏懼那就會引起變亂。所以出令嚴明苛察，那么民眾就困擾，民眾困擾，那么就不安心他們的處境，就容易形成變亂。所以英明君王的民眾，不知道喜好什么，不知道厭惡什么，不知道跟從誰，不知道離開誰。使民眾各自安于他們的生活，天下就平靜安定了。快樂啊，圣人跟天下的人，都安寧快樂了。”武王說：“要怎么去做呢？”太公說：“圣人守護無窮的府庫，運用無窮的財物于民，而天下人都敬仰他。天下敬仰他，天下就太平了。按照神農(nóng)氏的禁令，春夏生長的萬物，不損傷，不禍害，謹慎地整治有利于農(nóng)業(yè)的土地條件，來生成萬物，不掠奪百姓的利益，那么農(nóng)業(yè)就順應農(nóng)事節(jié)令了。任賢用能，官員有才干，那么賢能的人就歸附他了。所以獎賞的目的在于成就民眾的生產(chǎn)，懲罰的目的在于讓人沒有罪過。因此獎賞懲罰施加給民眾，而天下就受到教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