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有害的教養悖論

父母究竟是怎樣用狹隘的、“不成功，便成仁”的方式來定義成功的？請以我們在本章開篇介紹的四位早起者為例。雅各布不應該只是參加協奏曲比賽，而是必須獲勝。布魯諾不應該只是進入跳水隊，而是必須擔任隊長并參加奧運會。金蘇不應該只是通過英語考試，而是必須考出完美的分數。卜納姆不應該只是被美國某所大學錄取，而是必須被常春藤盟校、斯坦福、麻省理工錄取。

如果年輕人的頭腦中只有大獲全勝或一敗涂地這兩個選項，他們的心理健康和表現都會惡化，這一點兒也不奇怪。換言之，所謂的“背水一戰”策略（即極端的壓力讓一個人的技能從優秀變為卓越）根本不可靠。^[2]我們將這種情況稱為表現悖論。

我們都記得那種在最后幾秒贏得冠軍的進球、ace球^[3]、投籃、將軍、全壘打、虛張聲勢的牌局、觸地得分。然而，這些戲劇性的時刻只是特例，不是常態。后果嚴重的、過度戲劇化情境，其實有損于人們表現良好的能力。^[4]父母再講述一下他們童年的逆境，或者細數他們為了讓孩子“走到這一步”做出的犧牲，他們就會再給孩子增添一層內疚感，讓孩子感覺到的失敗后果變得更加嚴重。矛盾的是，在這種情況下，孩子的動力和成就都會下降。

與表現悖論常常一同出現的是目的悖論。這種悖論是指，許多父母認為目的與影響是一致的。換言之，如果父母施加壓力的目的是幫助孩子，那這種壓力所造成的影響就是幫助孩子。然而事實并不總是如此。許多成年人最關心孩子的生存與成功，總是說他們一直給孩子巨大的壓力，是因為他們知道“什么對孩子是最好的”，并且想要給孩子最好的東西。矛盾的是，正是這些人破壞了他們想要培養的親子關系。父母把他們的愛與支持建立在具體的、高風險的結果之上，給孩子增加了一層受到制約的感覺，導致親子關系進一步受損。

如果你現在感覺很糟糕，請振作起來。表現和目的兩大悖論是可以克服的。撫育兒女是我們父母最擅長的事情，因此，我們是消除有害壓力的最有效的解藥。在與孩子討論的時候，我們可以有意地將成功描述為多維度的事情，同時堅持高標準。我們可以無條件地愛孩子，同時幫助他們從失敗中吸取教訓。我們可以和有害的文化浪潮做斗爭，養育出快樂、健康的孩子（順便說一句，孩子必須有一天能獨立對抗有害的影響）。

所有父母有時都會陷入“壓力型父母”的模式。通過找出陷入這種模式的時間和原因，我們就能避免再次情不自禁地給成功下一個狹隘的定義，過度夸大失敗的代價，或者把我們對孩子的愛與他們的成就掛鉤。當然，提高教養能力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作為父母，我們要做的很多。幸運的是，我們有成千上萬次機會把這些事情做對。（我們建議你把最后這句話當作冥想時默念的箴言。）

你每天都可以用比昨天更健康的方式來教養子女。每一天都有新的機會來表達溫暖和共情，形成符合實際的高期望，樹立善良的榜樣，表揚真正的努力，教導自立，鼓勵創造性，示范從錯誤中謙虛學習，培養自主性，并捫心自問：我們的教養方式是放大，還是減輕了孩子在家庭以外承受的那些不健康的社會、文化壓力？

這聽起來像是一大堆難得離譜的教養技能，但這只是因為我們把所有技能都匯總到了一個清單上。如果我們把做花生醬和果凍三明治的步驟都列出來，聽起來同樣會令人望而生畏。如果我們這樣寫，你會不會懷疑自己的廚藝：每天都有新的機會來購買新鮮出爐的面包；用鋒利、有鋸齒的刀切下兩片；確保面包夠厚防止果醬滲出，但又不要太厚，讓三明治變干；在一片面包上涂上你最喜歡的花生醬（或者大豆堅果醬，你來決定）；把果醬均勻地涂在另一片上（但要用另一把刀，以免交叉污染）；小心地把涂花生醬和涂果醬的面包放在一起，用力擠壓，讓面包黏在一起，但不要用力過大，以免把花生醬或果醬擠出來；最后，用一開始的鋸齒刀沿著對角切開三明治。

你是否有動力開始做這樣一道復雜的菜肴？聽起來又復雜又費力，不像人們每天都喜歡做的事情。許多事情一開始聽起來都是既復雜又費力。但是，只要你有了一些早期的成功經歷，并且立即得到了好處，你就會有動力繼續下去。學著給孩子健康的壓力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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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Zhou, W., & Goh, B.（2020）.In Post-Lockdown China, Student Mental Health in Focus Amid Reported Jump in Suicides.Reuters.Retrieved July 12, 2020, from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health-coronavirus-china-mental-healt/in-post-lockdown-china-student-mental-health-in-focus-amid-reported-jump-in-suicides-idUSKBN23H3J3.

[2]Weisinger, H., & Pawliw-Fry, J.P.（2015）. Performing Under Pressure:The Science of Doing Your Best When It Matters Most.New York: Crown Business.

[3]球中一方發球，球落在有效區內，但對方卻沒有觸及球而直接得分的發球。——譯者注

[4]Ib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