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進門,血腥味直沖鼻腔而來,沈文淑強壓下不適感,眼睛在房間里搜索一圈,看見在主客廳沙發上坐著個人,盡管房間里另一角醫生手忙腳亂當中,可沙發上的人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河總整個人看不出任何煩躁,只是衣裝凌亂,仔細看似乎襯衫上還沾染些許血跡,聽到這邊的動靜,停止把玩手中的打火機,沒回頭,“小沈總,過來聊聊唄。”
聲音透出一股寒意,語氣卻意外地平靜,沈文淑沒什么可說,徑直走到沙發對面的椅子坐下,順便理了理頭發。
河總不看沈文淑的動作,直到整理頭發,才饒有興味地放下手里的打火機,直勾勾盯著她的臉,沈文淑回看過去,順著回到自己身上,那落點不偏不倚地落在耳垂上。
“小沈總,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有趣得多。”
“是嗎,很少聽到別人這么說呢。”
“那是他們有眼無珠,我可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河總也很有意思呢,一般人和我談合作,談到最后,他們都笑不出來了。”沈文淑嘴角彎出一個弧度,眼神平靜。
“哈哈,小沈總,沒能和你把酒言歡真是可惜啊。”
“不可惜,本來就是我們這邊犯錯在先,您想出出氣我們也能理解,我們都準備好了的。”
“噢對,瞧我這記性,當時只顧著自己玩,都沒考慮到小譚總的感受,我的錯。”河總佯裝醒悟,瞇著眼笑對譚言。
“河總說話見外了啊,是我不勝酒力,喝到半忍不住出去吐了,您不計較就行。”
“這樣吧,為了表示我的歉意,下周我做東,還請兩位賞臉,到時我們順便把合作的事定下來。”
沈文淑笑著應下,又說了幾句客套話,不打擾這邊的事,起身準備離開,河總卻叫住沈文淑。
河總走到沈文淑面前,兩人距離拉進,朝沈文淑伸出手,“差點忘了,服務生打掃衛生的時候,不小心發現的,現在物歸原主。”攤開掌心,中間躺著一只耳環。
沈文淑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河總,轉而驚訝笑道:“呀,原來在這,我叫服務生幫忙找,沒想到交到您這邊了。”
不過沈文淑面上有些疑惑,“不過我讓人兩只一起交給我,怎么這只有一只呢。”又恍然大悟般解釋,“可能沒有傳達到位吧,待會我再找那個服務生問問就好。”
河總自然沒有說話,只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將兩人送出房間。
譚言順路擠上沈文淑的車,一起離開酒店。
“你早知道他不是來談生意的。”譚言開口打破車上的寂靜。
沈文淑保持沉默,譚言當然知道這是默認的意思,“那你不早點告訴我,還說不用派人手,原來是早就算計好了。”
“沒有想瞞著你,只是那個服務生,打亂了計劃。”
譚言想起在走廊遇見的那個服務生,臉色微變,“難怪。”
“你離開之后,我叫了些人過來陪他喝酒,后面我出去找你,王助聯系不上。”
“他當時在樓上處理眼線,發生了點小摩擦。”
“你沒事就行。不然我出賣你就沒意義了。”
沈文淑揉太陽穴的動作一頓,瞬間反應過來,連呼吸都不自覺放輕,生疏地接下話題,聲音有些干澀,“你碰到他了。”
譚言不作回答,“你不想知道他說了些什么。”
“沒必要。”
沈文淑雙手抱胸,眼睛瞟向窗外,光怪陸離的景象倒映在臉上,一個個劃過又離開,就當做沒來過一樣。
“可我想說,”譚言看著沈文淑的側身,她的頭發擋住大半側臉,隱沒在陰影里,籠罩著灰暗疏離的隔膜,擋在兩人中間。
“他說,”
“看在這么多年的情誼上,請幫幫她。”宋承止正正面對譚言,面色冷淡,但是語氣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乞求。
譚言想,這可能是這輩子他能聽到的,對他自愿說出的最軟化的一句話了。
“宋少爺這話,太抬舉我了吧。”譚言雙手插兜,站著跟沒有骨頭似的。
“我知道你們三方在談合作,如果你愿意,譚氏損失的那部分利潤,宋氏愿意全額承擔。”
譚言嗤笑一聲,“宋少爽快啊,也對,不愧是宋氏,隨便幫一個小忙出手都這么闊綽。”
宋承止聽到譚言說這話,面龐微動,但不置可否。
“這件事不用宋少出手,補償就算了,換成一個人情怎么樣。”
“好。”
譚言簡直要拍手叫好,不著邊際的笑容再次掛上臉龐,恭恭敬敬地送走宋少。
譚言笑著,講故事般重現一遍,只不過下面沒有開懷大笑的聽眾,只有一個冷眼旁觀的木頭。
夜景倒轉,身邊的人像是睡著一般安靜,錯過一場精彩絕倫的演出而不自知。
譚言沒有告訴沈文淑的是,他還說了一句,他想,她不愛聽,就沒說出來。
“這件事不要告訴她,就當做是對她的補償吧。”
聽到這,譚言步伐一頓,只說一句,“她不需要施舍,少了誰,她都過得很好。”
沈文淑連軸轉差不多一個星期,整個人累得要死,直到王助來給她匯報行程,才想起來有一檔事尚未解決。
“明天晚上有河科的河總以私人身份邀請的晚宴,需要回絕嗎。”
“去吧,順便把譚言也叫上。”
沈文淑做好要打持久戰的準備,可沒曾想,第一步就出了岔子。
沈文淑剛坐上赴宴的車,就有電話打進來,來電顯示“譚言”。
“喂,怎么了。”
“今晚我有事,應酬就不去了。”
“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譚言那邊聲音靜默兩秒,“家里老爺子病重,估計是財產分割的事。”
沈文淑動作一頓,面上輕抿嘴角,像松開一口氣般回應,“行,你......多保重。”
電話那頭發出碰撞產生的滋滋電流聲,而后歸于平靜,很久才聽到聲音,“好。”
沈文淑感覺到不對勁,她無法確認譚言是否有事,但那一聲哽咽到稍微變調的回應,還沒等問出口,那邊便已經利落地掛斷電話。
沈文淑手里握著手機,打開通話界面,通話記錄還刺眼地印在屏幕,手指懸空在號碼上,遲遲不按下去。
眼神復雜,嘴唇無意識抿著,直到手臂微微發酸,才放下有些抖的手,直接對司機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