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被抄的這日,京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我站在刑部門口,看著曾經(jīng)煊赫一時的季府大門被貼上封條,朱漆剝落,像極了季硯辭最后看我時那雙血紅的眼。
“夫人。”陸少江的副將忽然出現(xiàn),低聲稟報,“季硯辭在牢里鬧著要見您。”
我攏了攏狐裘,呼出的白氣在眼前凝成霜:“告訴他,我與季家,早已恩斷義絕。”
副將站在原地未動,欲言又止:“他說……有關(guān)于上元節(jié)的真相。”
指尖在袖中猛地掐進掌心。
我眨眼,回憶那場改變我命運的落水。
陸少江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我身后,大氅上還沾著刑場的血腥氣。
“想去?”
我搖頭,卻聽他低聲道:“我陪你。”
天牢比想象中的更冷。
季硯辭蜷縮在角落,囚衣污濁不堪,哪里還有昔日翩翩公子的模樣。
聽見腳步聲,他猛地抬頭,渾濁的眼珠驟然亮起:“語君!”
他撲到牢門前,鐵鏈嘩啦作響:“我就知道你會來!”
我后退半步,撞上陸少江的胸膛。他的手掌穩(wěn)穩(wěn)扶住我的腰,熱度透過衣料傳來。
“季大人有話快說。”陸少江冷聲道,“本官夫人體弱,受不得寒氣。”
季硯辭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上元節(jié)那晚……”他聲音發(fā)抖,“是李晚卿自己跳的水!”
我靜靜看著他癲狂的模樣,心如止水:“所以呢?”
“所以我是被設計的!”他瘋狂搖晃著牢門,“我后來娶她,是因為她拿季家通敵的證據(jù)威脅我!語君,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保全季家……”
陸少江突然輕笑一聲:“季大人這戲,唱得比教坊司的伶人還精彩。”
“去年臘月,你私會敵國三皇子時,說的可是,愿獻上關(guān)西三城換世子之位?”
季硯辭面如死灰。
獄卒端來毒酒時,窗外飄進一片殘燈——是去年上元節(jié)遺落的燈紙。
季硯辭突然崩潰大笑。
“李語君!你以為陸少江是什么好人?”
他指著陸少江,幾近崩潰,“我告訴你,他書房暗格里藏著……”
“藏著你季家三百口人的命。”
陸少江截住話頭,將毒酒推過牢門,“季大人,請。”
季硯辭死死盯著我,眼里涌出淚來:“語君,我愿用余生贖罪……求你再看我一眼……”
我望著這個曾讓我傾盡真心的少年郎,想起他教我放河燈時說的話:“愿君歲歲無憂。”
多諷刺啊。
“季硯辭。”
我端起毒酒,親手遞到他唇邊,“你該敬的,是邊關(guān)那三萬枉死的英魂。”
像是知道了定局。
他顫抖著,最終飲下毒酒。
窗外殘燈忽地被雪打濕,像極了我們腐爛的曾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