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紋蠕動得極快，夏歸云已經對老黃牛口中的邀請有了更新的理解。

既然是城里所有人都要去觀看他人表演儺戲，這個所有人，理應也包括了今晚剛入城的他們四個人。

這場邀請自然也只能是鴻門宴。

他不理解的是為什么城里每一天都要看儺戲。據他了解，一次儺戲表演便是一天一夜。

又聽撒嬌女孩繼續道：“我懷疑永夜城里已經沒有一個活物。”

“在我呆在城里的三天里，我曾親眼看到過，白天里人類和牲畜的關系與我們城外的一樣，但只要一到了晚上，兩者的關系便會顛倒過來。”

話語至此，她倒抽了一口涼氣，仿佛是想起了極其恐怖的事情，“甚至那些牲畜還會吃人，會像人類一樣說話。”

死氣少年聽到這里，有些好笑地搖著頭反駁道：“畜牲會說話會吃人哪里奇怪了，這世上的精怪可不少。”

撒嬌女孩也立刻反駁道：“但是他們身上沒有精怪的氣息，那些人身上更沒有怨氣！”

聽到這里，死氣少年不說話了，他對永夜城的事情確實了解不多，他只清楚一件事。

永夜城是整個修真界默認的流放之地，百年來，沒有任何宗門去管它，任由它一直處于黑夜和大雨中。

貴氣男人皺起眉問道：“那，姑娘又何以猜測城中已無活物？”

“因為師傅要我采的藥很特殊……”

撒嬌女孩話還沒說完。

“死人生。”

夏歸云突然淡聲道出三個字。

“你怎么知道？”撒嬌女孩怔了怔，“這可是我藥宗最機密的……”她連忙捂住嘴，把剩下的話強行咽下去。

“剛好聽人提起過罷了。”

夏歸云若有所思。

他早該想到的，永夜城的那些人根本不能按常識考慮，如果把他們想做那些不會壞掉的操線人偶來想，情況就特別簡單了。

那些人都是臺上的人偶，他們皆為了看儺戲存在。

他們的時間都停在了看儺戲表演的一天一夜里，白天是活人，入夜那一刻便會死去，天亮那一刻又會復生，然后不斷重復，不斷循環。

所以他們才會每一天都去看他人表演儺戲。

這樣一來，他們便是死與生并存，完美符合死人生這味藥材的要求，若要取藥，應該是只需等這些人由死轉生，然后時間越早越好。

至于怎么取……

他不知道。

撒嬌女孩明顯不怎么信他這話，小聲嘀咕起來，“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有種你什么都知道的感覺。”

夏歸云還沒回話，貴氣男人便已經問道：“這位姑娘，能問問死人生是何意嗎？”

“我那做宗主的師傅沒有明說。她說這是對我的考驗，如果我能順利把藥材帶回去，便會傳我一門獨門功法。”

撒嬌女孩搖著頭，眼神堅定地說道。

此話一出，沉默的有三個人，撒嬌女孩她自己好像以為藥宗宗主很看重她，但事實證明，并非如此。

哪怕是毫無修為的普通百姓都知道永夜城要避著走，這情況，讓她如此貿然進城。

基本等于讓她送死。

夏歸云沉吟著，這才出門幾天，他突然感覺假道士都眉清目秀起來了。

“所以我只能從字面上推測，死人生可能是死人身上的生氣。”

撒嬌女孩肯定著自己的推測，一邊說，一邊輕輕點頭，“反正既然師傅說永夜城有，那永夜城一定有。我想，可能是永夜城情況比較特殊，城里的死人與生氣是可以共存的。”

聽到這里，夏歸云笑了，淡聲開口：“那你這三天里可有取到藥材？”

撒嬌女孩搖了搖頭。

見此，夏歸云又笑了，如果可以，他想借撒嬌女孩的手破了永夜城的循環讓他們四個人明天可以安全離開。

解鈴便需系鈴人，按道理來說，只要砸掉了儺戲需要的三尊菩薩這個媒介，應該也差不多。

就算不長久，也能暫時有用。

于是，他直截了當地把自己的猜測告知了他們，并巧妙地蓋過了自己的打算。

與此同時魚紋的蠕動加快也證明了他的所想都是對的。

撒嬌女孩他們都是安安靜靜地聽著，臉上震驚之色越來越濃，等到他說完了，他們都是好一會才緩過來。

“原來如此。那即便再過千年，永夜城應當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死氣少年是恍然大悟，但轉念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冷笑了聲。

錯了，那些宗門可能不是因為永夜城無害才不管，更有可能是那些人根本不想把太多精力花在永夜城上。

畢竟，連自己都能看得出來永夜城的情況很復雜。

“如此，又何嘗不是一種永恒。”

貴氣男人只是低聲感慨。

“這么說來，我只需要等到天亮就能取到很多藥了！”

撒嬌女孩儼然已經忘卻眼前的蝴蝶是那個她口中的混蛋，心情激動地說道。

“嗯。我建議你可以等他們大部分人都聚在一起時，再一起取。”

夏歸云頓了頓，“但永夜城經過百年的時間，城里的人都已經不太正常，人多了，你一個人應該應付不來。”

“嗯？”

撒嬌女孩一愣。

“我建議你可以在他們早上集中注意力看儺戲表演的時候，突然沖上去，將他們供奉的三尊菩薩砸碎，再趁他們沒有回過神，一鍋端。”

夏歸云淡聲說著，“取完藥便不要回頭，趕緊跑。”

此話一出，撒嬌女孩眼睛放出了光，一鍋端？城里那么多人一起？那得多少藥材了，師傅見了要樂壞了！

一旁貴氣男人吃驚地看著蝴蝶，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建議，當真是好懂又好實施。

他卻仍有疑慮，便是說道：“閣下此舉可能不妥。根據閣下剛才的描述來看，這永夜城中應該是有人布了血祭大陣，若是貿然沖上祭壇，可能會暴斃。”

“我贊同。永夜城里極有可能布有血祭大陣。這手段很像是地獄道道人慣用的。”

死氣少年也認可道。

聽到這里，撒嬌女孩臉都發白了，夏歸云則是微微沉吟。

魚紋蠕動速度又加快了，他們說的是真的，但他的想法也同樣沒有錯。

這“血祭大陣”，“地獄道”，看來是必須記下來的新名詞。

特別是地獄道，剛好又是佛教六道輪回里的設定。

“所以我還要砸菩薩像嗎？”

撒嬌女孩瑟瑟發抖。

“相信我。你只管砸就是了。”

夏歸云立刻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