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天黑地,醒來時,客廳的燈亮著,整個世界靜悄悄的。
手機掉落在沙發旁邊。
手機上有一串未接電話,同個人打過來的。是麗勻。
心情不好,不想回,麗勻最近脾氣也很火爆,好像是小男友最近不太聽話,一說到關鍵的事情,就繞山繞水進入不了正題。
她說那正經事也不是什么正經事,就是想和小男友合伙開個自己的小機構。
我不明白,如果要搞個機構或是工作室,她自己就可以,非得拉上小男友做什么?不出錢又不出力的,但麗勻有她自己的考量。
她說,想跟我一起干,我沒興趣,其他合適的人又沒有,我覺得我根本不是當老板的料,一跟家長坐在一起,我就渾身不自在。
至于細節方面,我更厭煩,我討厭與數字打交道,更害怕與表格打交道,一想到排課啥的我就感覺痛不欲生。
我只想安安靜靜地上上課,安安靜靜地備備課,安安靜靜地獨來獨往的活。
但是,這一刻,我感到孤獨了,說不出的那種孤獨。
我以為我不在意,但此時我已經因為期待而變得神經致了,雖然我很絕望,理智告訴我這樣的煎熬毫無意義。
凌晨3點,我打開了筆記本電腦,找到韓劇網,開始沉溺在那些暗黑的系列里,用一種黑暗驅趕另一種黑暗。
一個男人站在深黑色的陰影,身穿黑色的雨衣,雨一滴一滴從黑色的袖口掉落下來。
黑色的袖口里露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刀,在雨中的沖刷中,在路燈的照耀下,那刀仿佛就要刺向并不在那條深巷的我。
死一樣的黑夜里,我又害怕,又不想關掉網頁。
終于熬到凌晨5點,我實在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便扔下電腦,直接撲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有那么一陣子,我覺得天亮了,屋子里有人走動。
屋子里彌漫著詭異的氣息,揮之不去的靈異感,不在人間,在異界。后來,我將被子狠狠地蓋在自己腦袋上,強迫自己,趕緊睡,啥也別想。
院子里的貓叫著,本就是野貓,卻像是被遺棄一樣可憐。
貓又叫了一聲,我艱難地扭了一下身子,感覺身體里有一種疼痛,一種無法治愈的疼痛。
忽然,似乎有門鎖輕輕開啟的聲音。
我嚇了一跳,屏住呼吸,豎起耳朵,大氣兒也不敢出。
我怎么也沒有想到,天快亮的時候,他回來了,枕邊人回來了。但他沒有走進我們睡的這間臥室,而是悄悄地摸到了瘋子以前睡的那一間。
雖然聲音壓得極低,但他的咳嗽聲我太熟悉了,包括他的呼吸。我知道是他,除了他還能是誰,但我沒有吱聲,我裝作睡得很熟。
其實,我不用裝睡得很熟的樣子,因為他根本就沒有進我們的臥室。
房間里重新歸于寧靜,萬籟俱寂,外面的世界以及我們的世界。
很快,那間屋子便發出了鼾聲,悠長而有穿透力,穿過墻壁,從他的床到我的床,不到一米,卻是天涯。
一夜無眠。
第二天我早早起了床,因為要趕第一節課。我輕輕梳著頭,輕輕刷著牙,那間虛掩著的屋子的鼾聲有時會停下來,顯得尤其安靜,里面仿佛沒有人一般。
出了門,太陽還沒有完全出來,街上靜悄悄的。
一夜無眠的我感覺到腳下輕飄飄的,有點身體與魂魄分開的感覺。
進門就遇到復讀生的表哥,他看著我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仿佛是一種無聲的招呼。我用微笑回應了一下,便徑直朝里面的教室走去。
他忽然說:“唉——”
我回頭看他,他還在原地,目光注視著,那“唉”就是跟我說的。
“有事嗎?”我的語氣溫和但有距離。
“你生病了嗎?”他問。
心里一緊,許是他發現了我的黑眼圈,腫脹的眼皮,還有憔悴的臉色?像是一種本能的保護,我并不希望誰知道昨晚發生了什么,我是怎樣狼狽地度過。
“沒。”我勉強擠出個笑臉,算是回應。
見我并不想多說,多交流,復讀生的表哥便揚揚說:“中午一起吃飯。”
我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便匆匆走進了第一段課的教室。
三個虎頭虎腦的小孩,是三個中考全托的小毛孩子,三胞胎。
老大叫天,老二叫地,老三叫海。
我分不清誰是誰,他們長一樣的臉,穿一樣的衣服,說一樣的話,便他們三個其實有著分大的區別,因為性格迥異,只有在他們行動時,我才能勉強分清誰是誰。
今天,他們并不想為難我,因為我一臉嚴肅,不似之前那樣溫和。
老大會察言觀色,老二嘴巴甜,老三比較鬧騰。可見我今天這樣的氣色與臉色,他們似乎覺察出一些不妙的氣息,便都將老老實實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亂動。
“把昨天布置的作業拿出來!”我語氣嚴肅。
老大老二講作業本放在了我的課桌上,老三磨磨唧唧半天也給不出來。
“老師,海哥又沒有做作業!”老二大聲地告著狀,老大便跟著起哄,眼看又氛圍開始喧鬧起來,我馬上岔開話題,說今天只查兩個人的作業就夠了。
聽我這么一說,老三便得意洋洋地看著老大老二。
正在我聚精會神地批改著老大老二的作業時,老三跑到老大身邊,用一只手捂住他的嘴,然后哈哈大笑起來。
我抬起頭,厲聲喝到:“回去!”老三沒嚇到,把老二嚇了一跳。他呆呆地看著我,仿佛不認識我一般。
將作業本重重往桌子上一頓,我掏出手機,開始撥電話。
老三一見我這個動作,一邊恨恨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一邊有些輕蔑地說:“又是這一套,能不能有點新鮮的啊?”
我沒理他,把手機裝回口袋里,然后將批完的作業分發下去,便走到了講臺邊。
還沒有拿起粉筆,老二便說:“老師,有人打電話給你!”
我手里拿著粉筆,回身看向手機,靜音的手機屏幕上一起閃動個不停,是枕邊人的電話。下意識的,我伸手掛斷,然后將手機反蓋過來。
孩子們便安靜下來,我的一系列無聲的動作與表情都預示著,如果今天誰敢惹我,一定沒有好果子吃。
那個人,那個人,我一面寫著板書,一面拼命想要驅趕走腦子里的他。
昨天,他為什么沒有一個電話,此刻,又打電話來做什么?
可是,我不接電話又算什么?那個人,那個人,讓我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