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正午,君瑤與眾人用過午膳,道完別后便出發前往京城,正值深冬,漫山白雪,黎昕站在送別亭外,注視著一身紅衣慢慢消失在雪地中。
“落花有意,可惜流水無情啊…”蒼老的聲音響起。
聞聲,黎昕回過神來,轉身行禮“師父”
老者點頭應下。“瑤兒這丫頭從小就潑皮,向往自由,此去京城待不了多久便會回來,放寬心”
被點破心思的人也不惱,只有些許擔憂“京城并非良地,瑤兒心思單純,我怕她應付不了形形色色的人...”
話音未落,老者輕笑“別擔心,不論在哪,她容君瑤都從不是個任人欺負的主。”
黎昕聞言道“師父不擔心,師父只是大半夜還到她房里叮囑”
“你小子……”
黎昕低頭暗笑,攙扶著老者向后走去。
良久,老者開口。
“連野丫頭都離開山回家了,你呢,還要在我這待多久?”
“師父不想收留昕兒了嗎?”黎昕語氣略顯可憐。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不管什么意思,只要師父不趕我走,我就一直留在山上,照顧師父。”
老者停下腳步,轉頭看著眼前人“你終究不是鄉野之人,早晚都要回去,我留得了你一時,留不了一世。”
“我不想回去”黎昕聲音決絕卻不似剛才般洪亮“我覺得現在這樣,很好...”
聞言老者也不再堅持。
寒冬臘月,饒是常年在外游歷的容君瑤在幾個時辰的奔波后也受不住,就當一籌莫展之際,幾米外的黑色石碑在一片白雪中格外顯眼,君瑤下馬,走上前,撥開密密麻麻的雜草,石碑躺在地上,幾個大字赫然出現“云隱客棧”。
君瑤嘴里默念,環顧四周卻并未見到人煙,心里不免有些失落,或許是廢棄客棧遺落的招牌,又或許是哪個趕路人閑來無聊的把戲。
眼看黃昏將過,黑幕慢慢降臨,君瑤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氣“今晚不會要露宿這荒郊野嶺吧”
可能是天無絕人之路,就在君瑤收拾好心情準備繼續趕路時,恍然間發現旁邊泥濘路有車轍壓過的印跡,車轍走過的方向,卻是一條布滿雜草,表面看起來無人走過的小路。順著小路往前走,發現被人刻意抹去痕跡,營造出久無人煙的景象。
直覺使然,容君瑤覺得自己不該繼續走下去,可奈何冰天雪地,肚子里又沒吃食,若是真能找到一家客棧歇歇腳,明日便能到達京城。想罷,容君瑤縱身上馬,朝前去。
月亮高懸,空曠地面上的那一座建筑更為引人注意。容君瑤牽馬走上前,木質的結構散發著歲月的沉香,朱紅色的大門緊閉著,門前的幌子在寒風中搖曳,這是一家沒有招牌的客棧。
就在容君瑤猶豫不決時,那大門緩緩打開,從里跑出一人。
“姑娘”男人輕喚一聲,言語很客氣。
“姑娘住店還是打尖還是住店?”
男人皮笑肉不笑,店小二的打扮,身上卻一滴油漬不沾,想來也不是什么正經地方。
容君瑤當即轉身,輕飄飄留下一句“路過”。
這一舉動卻令男人激動不已,一改剛才冷漠態度,連忙拉住衣袖,熱情說道“姑娘!”
“我們這有上等客房,此處離京都還遠,不如就到小店歇歇腳,用些酒肉,明日再接著趕路。”
男人說著話,卻早已接過君瑤手中馬繩,沒有給人拒絕機會,拉著進了客棧。
踏入客棧,一如外面的破爛,墻壁上的痕跡斑駁,大堂中央擺放著幾張粗糙的木桌,零零散散坐著幾位客人,默默進食,女人的到來也不曾受影響。
在外游歷多年,容君瑤看得出,這是一家黑店,可不是所有黑店干的都是殺人越貨的的勾當,也有不少販賣消息或哄抬物價的小店,破財免災而已,至少有個落腳的地方。
店小二殷勤得地介紹著店里吃食,卻被打斷“一碗面加一間客房,其余的不需要”
容君瑤從荷包里掏出一錠銀子,“我不想任何人上來打擾我。”
“明白”小二低頭接過銀子,領著上了二樓。
到了拐角處的一間房,輕推開房門,一股淡淡的的檀木香撲面而來,容君瑤招呼走小二后,重重躺倒在床上,深嘆一口氣。剛剛給出去的那錠銀子,就算在京城少說也能住一個月的上等客房……
“算了”容君瑤也沒心疼太久。
“趕了一天路,好歹能好好歇一歇了!”隨后輕閉上眼睛,呼吸慢慢變得均勻。
大概一炷香后,房外傳來敲門聲“姑娘,你要的面好了。”
容君瑤忽得睜開眼,站起身來開門。
還是剛剛那個店小二,手中捧著一碗素面,上面飄著幾根青菜。
容君瑤沒有伸手接,靜靜地看著他。
“怎么了?姑娘有什么問題嗎?”小二疑惑。
“你先吃一口”容君瑤眼睛始終沒有離開男人。
“這怎么行,男女有別,我吃過了你……”
“沒關系,我不嫌棄。”
生冷的語氣讓店小二愣了幾秒,隨即點點頭,用筷子輕挑幾根面,喂到了嘴里。
時間停住幾秒,女人忽然輕佻一笑,接過面碗“謝謝,麻煩你了”
“要不要幫您換一雙筷子?”
“不用”
砰地一聲,門關上了。
容君瑤坐到桌前,看著眼前賣相實在不怎么樣的面,心里是抗拒的,味蕾卻被勾了去,將筷子換了一頭,大快朵頤。不一會就一掃而空。
吃飽喝足后,困意逐漸上頭,轉身吹滅了蠟燭,躺上床。
寂靜的夜里,一樓大堂卻熱鬧的不像話,小二、伙夫、賬房先生,每個人都做著不屬于自己的事情,井然有序。
翌日清晨,和煦的陽光灑在床上的人兒臉上,烏發紅唇,精致絕美的冷淡面容像是高山上萬年不化的冰雪,美得純粹又剔透。
美人兒睫毛微動,緩緩睜開眼睛,刺眼的陽光映入眼眸,不自覺用手遮擋。忽的,美人兒似是察覺到屋內那道過于熾熱的目光,猛地起身,對了上去。
那人坐在桌前凳子上,手肘支在膝上,撐著側臉,一腳落地,一腳踩在另一只凳子上,眼眸帶笑,就那樣看著床上的人。
“醒了?”不等美人兒說話,男人沙啞又帶著些許慵懶的聲音響起。
容君瑤從床上站起身,整理好衣衫,低頭俯視坐著的男人“我們認識嗎?”
聽罷,男人眸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暗光,卻又不動聲色。
“不認識。”
“不認識就隨意闖入我的房間?公子說笑了吧。”容君瑤盯著男人,語氣清冷,暗含薄怒。
男人轉而一笑“姑娘別生氣,我也是來客棧住店的,只是晨起用膳,回房時走錯了,莫怪,莫怪。”
“呵!”容君瑤被這番騙鬼都不信的話嗤笑出聲“你不如直接承認你腦子有問題,或許我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