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大堂在場的有六人。
姜儀婷和藺姝，除了她們兩人以外，還有昨天那爭吵中的幾人。
德隆客棧死了人，店主唐琬必須在的。
唐琬的親妹，唐映襲。
昨日爭執(zhí)中言語頗為犀利，摔在地的那位，唐沉璃。
老者，陳阿伯。
以及看見死人的那位。
“天還沒亮……我依照慣例……從集市那購菜新鮮的蔬菜，運到廚房時候……腳剛塌進一步……就見二掌柜唐盈就……。”
死的人，是唐盈，也就是唐沉璃口中從王都回來的那位姐姐。
此刻陳述大致情況的是隆德客棧負責廚房食材購買人員小楚，他似乎在親眼見到死者尸體后說的話都是哆哆嗦嗦的。
死者之狀，剛剛幾人就已瞧見，面色平靜，毫無任何血跡，實在蹊蹺。
唐盈死了，最大獲利者就是唐琬。
沒了她，唐琬完全可以全權掌握這家德隆客棧，不必再過渡這掌管的權力。
他小心抬眼地瞅了眼在場的德隆大掌柜唐琬，只見她本人面色沉重，雙眉緊蹙，手中捧的那杯熱茶早已涼透了，猜不透。
“人決不是我殺的。”
小楚斬釘截鐵地又補了一句。為了利益，他完全有可能被當做替死鬼。
確實，從集市回來，外面的商販都可以作證，他確實沒有作案的時間。
至于有沒有作案的動機……
唐沉璃親眼見到姐姐的死狀，傷心欲絕，眼眶通紅，想了一通：
“映襲，是不是你。”
死的是她阿姐啊，昨日她一宿沒睡，她阿姐生辰快要到了，她正想著給她繡一個鯉躍龍門的錦囊，誰想到現(xiàn)在這番狀況。
唐映襲根本沒想到她自己會被指認，心中委屈，她平時連說話都是很小聲唯恐驚了人，怎么可能去殺人。
語氣就急了起來：“我根本就沒有這個膽子。”
“你是沒有膽子，但你我都知道，沒了我姐，你唐琬姐姐可以繼續(xù)做這個店主。我了解你，你為了你唐琬姐姐什么都可以做出來。”
“不是你，就是唐琬。”
手指直接一轉，指向唐琬。
唐琬的視線從門外撤回，放下手中端了很久的茶碗，清脆的聲響，思緒沉了又沉。
確實，她現(xiàn)在是最有動機殺掉死者的。
盯上那雙噙滿淚的眼睛，咄咄逼人，十分銳利。
她一點都不怕，沒做就是沒做。但她現(xiàn)在也只能說出一句：“不是我。”
唐沉璃根本就不信，只側著身子朝著陳老伯哭了起來。
“我阿姐死了，這下德隆客棧不就成了唐琬的囊中之物了。不是你唐琬和唐映襲合謀一起害的。難不成還能是我阿姐親手殺了自己。”
姜儀婷觀察德隆客棧的這些人很久，單靠口中說辭，根本無法推出兇手。她不動聲色地轉動眼球。
唐琬，唐映襲，唐沉璃，陳老伯，還有后院人員小楚。
那小楚察覺到那股視線，像是冬天下起了雪，那么清，那么冷。
不敢直視姜儀婷眼睛，哆哆嗦嗦地挪了下身子，低著頭，盡量減少存在感。
真的要命！
好事沒遇上，她藺殊怎么這么烏鴉嘴，說北歸途中遇見新奇事，但也別真的遇上這種新奇事。
藺殊對上了唐琬的眼神，連擺擺手假笑說：“不可能是我和儀婷哈，我們連死者都不認識哈，兇手絕不會是我們哈。”
“是不是兇手不是你說了算，是證據(jù)說了算。”
所有人都看向發(fā)出這道聲音的人。
是了，命案這東西，早就得要報案了。
來人正是負責此案的青州官員沈大人，一襲青衣，眼光清明，瞧得很周正。
藺殊當場站了起來，眼睛瞪得極圓，唯姜儀婷的手指輕輕地動了一下。
“大人。”
姜儀婷衣袖微動，看向藺殊。
是藺殊，她微微湊近姜儀婷，“這下可好，你我二人僅留宿一晚，都有嫌疑殺人的嫌疑了。”
周正清明的聲音響起，“待本官查明兇案現(xiàn)場，再一一審問你等。”
“就先從你查起。”
老天爺。
藺殊指了指自己無聲地問到：“我”
“正是。”
姜儀婷深深地看著那道走去后院的青影，不發(fā)言一句，藺殊則看著沈大人走遠，跺了跺腳，真的是冤枉。
狗官。
而唐琬觀察這平常的對話，眼神發(fā)生了細微的變化，晦暗不明。
—
“姓甚名誰。”
“藺殊的藺，藺殊的殊。”
“幾時借宿德隆客棧。”
“昨晚。”
“從何而來。”
“要去哪，為何在德隆客棧借宿。”
“從青州來，往北去。”
而且借宿還需要理由嗎，德隆客棧是客棧啊。
藺殊真想翻個白眼給他，她和姜儀婷本就住在青州一偏僻的山腳下，此去北歸王都，能少一人知道就少一人知道。
沈大人寫到“北”字停頓了下，不明顯的留墨，接著繼續(xù)問：
“與死者什么關系。”
“沒有關系，不曾見過面，不曾說過話。”
沈大人看了一眼藺殊，和墨一樣通黑的眼睛瞧不出什么東西來，給了最后一句：“你可以走了。”
一刻鐘之后。
還是青州縣衙，沈大人桌案上擺著一個精雕細琢而成的黑木盒子。
是姜儀婷剛剛遞上去的。
沈大人盯著姜儀婷，后者用眼神示意他打開。
里面躺著一塊令牌，還有一道紙條。
黑木盒關上的聲音在寂靜的縣衙十分明顯，他不知名笑了，眼里瞧著不是笑，更多是一種“呦，我管你誰”的意思在。
“不知姜……姜姑娘也在青州，本官……下官實在失禮了。”
這是知道姜儀婷是誰了。
瞧著兩人也很熟稔。
沈大人一時之間也沒搞清要稱呼姜儀婷什么，他說是失禮也沒站起來賠罪，眼前的人分明……最后他搖了搖頭。
他看著姜儀婷，其實他倆也很久沒見了，多久了呢。
他抿著嘴不說一句，等著對方開口。
姜儀婷知曉他已經明了一切，遂擺了一禮，沒說任何一句話，直接往他背后走去。
他的背后有一道遮蔽的地方，不仔細看沒人瞧得出來。
姜儀婷倒是要聽聽，德隆客棧這案，這人，這事。
下一個要問的是唐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