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之中立刻掀起一陣軒然大波。所有人盡皆嘩然。
“不可能!”
“胡說八道!”
“七歲……”
有人嬉笑:“如果他七歲就能領(lǐng)悟斗氣,那他現(xiàn)在怎么會是這幅模樣。”
另一個人輕嗤譏誚:“從你信他這句開始,你的腦子就已經(jīng)被驢踢了。”
嘈嘈雜雜的議論聲彼此交迭,相互淹沒。
“怎么可能……”
“這小子……狂妄至極!”
……
艾默里克沒有生氣。他的嘴角只是掠過一絲微笑,憐憫的微笑。
他知道,這個小子完蛋了。這下子,他連體面的死亡都沒辦法指望了。因為他以一種連小孩子都不會信的愚蠢話語,愚弄了他們的男爵大人,并且狂妄至極地羞辱了她。
沒有人能夠在年僅七歲就覺醒斗氣。說這話的人,要么是得了失心瘋,要么壓根就是被巫師蠱惑了心神。
貴族子弟一般在十四到二十歲之間方能覺醒斗氣,成為預(yù)備騎士。能夠在十四歲覺醒斗氣,便是不可多得的天才。而他們的領(lǐng)主,拉賽爾大人,在十二歲便成為預(yù)備騎士,被譽為天才之中天才。
而現(xiàn)在,竟然有一個人宣稱自己在七歲就領(lǐng)悟了斗氣。并且他還宣稱自己不是貴族,僅僅是一個普通的農(nóng)奴。
先不計較他那不啻于天方夜譚的謊話。
這不等同于明明白白地告訴拉賽爾大人,她連一個最最卑賤的農(nóng)奴都不如么?對于她這樣向來被視為天之驕子的人物來說,這可謂是莫大的羞辱。
果然,她連眉梢都沒顫一下,漠無表情地重復(fù)了一句:“拖出去,喂狗。”
她的嗓音極慢極沉。如果說方才那句不過是怒火之下隨意的發(fā)泄,這次就仿佛是要以一種不容抗拒的絕對酷寒將這句原本隨便的命令鑄成鐵律!
“等一下——”就在這時,她身旁那個身穿黑袍的女子忽然開口,“殿下,請容我多問一句。”
她轉(zhuǎn)過頭來,看向黎恩。一張白皙柔美的臉蛋上依舊掛著溫柔和藹的笑容,橄欖綠色的眼瞳閃爍微光。
“黎恩閣下,方才丹特爵士的話頗有道理——如果你真的像你自稱的那樣,年僅七歲就覺醒了斗氣。為什么,這么多年過去了,你卻,”她紅潤優(yōu)美的嘴角微微開咧,“依舊是現(xiàn)在這副樣子。”
黎恩努動嘴巴,正準(zhǔn)備回答。女子溫和平靜的嗓音卻依舊從高臺上傳來:
“因為你沒有繼續(xù)修煉,是么?”
這道嗓音如若雷殛,轟向黎恩,令他渾身一顫。
他瞪大眼睛,仰起蒼白的臉龐,望向女人。僵硬的臉龐上寫滿一副“你怎么知道”的神情。
行列中有人輕嗤了一聲。似乎對他還沒來得及撒下的“謊言”這么快就被人猜中感到不屑。
“還等什么——”那人張開嘴巴。
艾蒂安尼爾卻抬起一只手掌。那只手掌自黑袍之中彈出,白皙、豐潤、美麗,散發(fā)著一種如若脂玉的光澤,宛如一朵夜色中盛開的玉簪花。
她制止了那個男人,看向黎恩,繼續(xù)微笑著說道:
“告訴我,告訴我你為什么沒有繼續(xù)修煉的原因。”
男爵抬起眼睛,訝異地看了她的顧問學(xué)者一眼,但卻并沒有多說什么。
“因為……”女人那溫文爾雅的笑容,那似乎充斥著智慧的深邃眼眸,讓黎恩微覺安定。他強忍席卷全身的疲軟、疼痛,勉強整理自己的思緒、回憶,緩緩道,“我發(fā)了一場病。就在那次成功提煉出一絲斗氣后,我立刻——”他單薄的身軀微微顫抖了一下,“感覺到一股撕裂全身的劇痛,然后就昏了過去。據(jù)照顧我的人說,我昏迷了整整三天,口鼻還不住淌血。在那之后又整整躺了一個月,才能下床移動……總之,那次經(jīng)歷讓我差點沒命。”
“所以,從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提煉斗氣了。”
他抬起眼眸,一雙迷惑、痛苦的眼眸,望向那名美麗端莊的黑發(fā)女子,似乎試圖從她那雙滿蘊智慧的幽碧眼瞳中找到答案。
“撒謊!”立刻有一個洪亮的聲音從行列中傳來,“斗氣只會強身健體,讓掌握它的人不斷變強。傷身害命?開什么玩笑?”
艾蒂安尼爾再度抬手。
“你覺得覺醒斗氣和你的病相關(guān)?”她再次開口,明眸幽邃,笑容溫柔。
“覺醒斗氣和那場病是同時發(fā)生的,而且與其說那是一場病,不如說是傷。劇痛、溢血,都在那一刻發(fā)生……”黎恩的臉龐上充斥著一副“再明顯不過了”的神情。
也正是因為如此。方才盡管身處于巨狼那恐怖的影響中,一度陷入幻覺,他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提煉了一絲斗氣,但當(dāng)那股撕裂般的劇痛貫穿全身的那一剎,他還是當(dāng)即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但是,”女人溫和地重復(fù)那男人先前的話語,“斗氣修行,向來只會強身健體。怎么會令你受傷呢?”
“如果你確實覺醒斗氣,那你只會越練越強,怎么會反到因為受傷而一直停止修煉到如今呢?”
黎恩雙眸怔怔,一時無語。
“我不知道。”最終,他只能搖了搖頭。
然而,黑發(fā)女子橄欖綠色的雙瞳細(xì)細(xì)雕琢著他臉上若有所思的神情,最終卻語出驚人:“你其實知道的,是吧。”
黎恩驀然一愣,臉龐上閃過一絲疑惑,然后是一絲遲疑,最終,他局促地?fù)u了搖頭:“那只是一種猜測。”
“說出你的猜測。”女人的回答簡潔明了。她明麗大方的臉龐上依舊掛著那種溫文爾雅,仿佛能包容一切、理解一切的微笑。似乎無論黎恩說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話語來,她都不會感到驚訝或是排斥。
于是,黎恩一邊斟酌,一邊緩緩開口:
“我聽酒館的人說……他們說,斗氣是一種生命能量,是從充斥于身體血肉之中的生命元氣精粹而成。”
“陳詞濫調(diào)。”行列中有人低聲斥罵了一句。
“如果,”黎恩沒有理會,他的目光緊緊盯著黑發(fā)女子深邃沉靜的眼眸,耳朵也只注意從聆聽她紅潤豐嫩的唇瓣流溢而出宛如清泉的話語。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連飯都吃不飽,身體的素質(zhì)也不行,稍微干點活兒就氣喘吁吁,那是否意味著,我身體里的生命能量本來就不夠呢?”
“在這種情況下,還要把身體里的能量強行提取出來,變成斗氣……是不是等同于自殘自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