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蒂安尼爾深邃幽碧的眼瞳中閃過一抹微光。

她紅唇微咧，露出一抹柔和的微笑，先是沖黎恩肯定地點了點頭，而后轉過頭來，看向眾人：

“沒錯，各位大人，這就是真實的原因。”

“大部分騎士以為斗氣修行只會強身健體。那是因為他們都是在合適的條件下才能夠領悟到斗氣，開始修行。”

“但是，這世界上也存在著另一種天賦。那既是天賦，也是一種詛咒——在沒有合適引領的情況下。靈魂的天賦。”

“這種天賦的持有者，擁有超越常人的感知能力。”

“我們大部分人之所以能夠在合適的條件下才開始修行，那是因為，我們大部分人，只能在生命能量磅礴到快要溢出身體的時候，才能感知到它的存在，才能開始修行。這個時候開始修行，便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而且我們天賦異稟的強悍血脈，也使得我們的軀體很容易到達這種程度。”

“但是這個少年，他對生命能量的感知異于常人，即使潛藏在身體里微弱的生命能量，也能夠一覽無遺地感知！而他平凡的血脈和貧乏的出身所造就的羸弱身軀，使他根本不可能達成斗氣修煉的合適條件。”

“因此，他就在絕對錯誤的時機下，展開了一場錯誤的、自殺式的修煉！”

一時間，整個大廳鴉雀無聲，陷入一片全然的沉默。而后，是細微的窸窣聲。

黑狼男爵拉賽爾·芬芮爾在她巨大的石雕座椅上變換了一下坐姿，身軀斜倚，有些隨意地望向自己的顧問，但灰藍眼眸中蘊含的嚴肅卻是不言而喻的。

“但是，我們怎么證明？”男爵左手下方第一位的斯科爾騎士邁步踏出，頭發花白的老人同樣一臉嚴肅，“恕我直言，艾蒂安尼爾女士，我們怎么證明，這人的實際情況恰好符合您所說的這番現象。”

“而不是，這只是巧妙編織出來的另一番謊言。”

“我們怎么才能相信他所說的完全屬實？”

“不需要相信！”

高臺下少年的聲音陡然傳來，黎恩緩緩起身。

他看向眾多齊刷刷投向他的目光，擦了擦臉龐上的血漬，而后咧嘴微笑，再次重申：

“我根本不需要你們的相信。”

“我只需要，你們不要將我徹底否決。”

他將目光投向漆黑石座中的黑狼男爵。

拉賽爾·芬芮爾銀眉微蹙，黯藍的目光捉摸不定。

這個男人，他來到她的城堡，宣稱要給她獻計。然而，他現在又宣稱他根本不需要她的信任？

一個人要多么愚蠢，才會相信一個自己根本都不相信的人獻出的計策？

這個愚蠢的倒霉蛋在賭，他在賭他們兩人之中有一個是蠢貨？然而，那個愚蠢的家伙究竟是誰，顯然不言而喻……

拉賽爾正這么想著，卻聽臺階之下那個黑眸閃亮的少年再度開口：

“我的身份根本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這個計劃。執行這個計劃本身，只需要一小股部隊。如果失敗，這對男爵大人的兵力根本造不成什么嚴重的損失，不會影響您繼續合圍攻城，以一種慘烈的代價，拿下桑吉耶城。”

“但如果成功，那些慘烈的代價就會一掃而空。它會大大減少你們的攻城時間、人員損傷和物資消耗。”

“所以，我根本不需要男爵大人您的信任。我只懇求大人的智慧。懇求您充分運用您的頭腦，進行一番合理的計算，計算出風險與價值的比重，最后做出抉擇。”

高臺之上，拉賽爾雙唇微分，眸光微愕，一時啞然。她披掛著鋼板鏈甲的嬌小身軀完全靜止，亮麗的銀白短發亦紋絲不動。片刻之后，從她驟然咧開的嘴角迸出一聲輕嗤。

“有趣。”她看向黎恩，雪白尖俏的下頜微揚，第一次向他露出笑容，灰藍的眼眸中升起一抹異色。

“你是第一個向我投誠，卻壓根不需要我相信你的真誠的人。”

“而且不得不承認，你提出的計劃，我無法抗拒。這的確是一筆十分合算的買賣。”

“是的，”黎恩凝視著她的眼眸，勉力維持著搖曳的身軀，嗓音平和，“大人。”

“這無關乎信任。這是一樁買賣。”

“既然是買賣，”少女白皙的指尖輕敲座椅的巖石表面，“那你想要的是什么呢？”

“我想要的，我想阿特留斯團長已經提前告訴過您了。我只是尋求一個復仇的機會，僅此而已。”

“你還可以提出別的請求。一個額外的意愿將得到滿足——如果你的計劃奏效的話。所以，除此之外，還有什么別的愿望么？”

“別的愿望？”黎恩驀然一愣。

“別把我當成那種一毛不拔的土財主。”少女劍鋒般凜冽的銀眉一揚，威嚴十足的冷酷臉蛋上閃過一抹不悅，“我們芬芮爾家族的統治者向來是慷慨而且賞罰分明的。”

“當我們攻破桑吉耶城的時候，野豬男爵的人頭本來就是我的囊中之物。所以，你的復仇愿景對我來說無足輕重，只是舉手之勞。”

“但是你提出的這些計劃和情報卻對我們這次行動舉足輕重，價值匪淺。”

“因此，僅僅是復仇并不足以抵消你的貢獻。你還可以提出其他的要求。”

黎恩轉了轉眼睛，對這女男爵的大度感到有些意外。

“我是一個傭兵，”他稍作思索之后便給出了答案，“那就請大人多付給我一些賞金吧，以及，”他補充道，“還有銀臂團。”

拉賽爾·芬芮爾點了點頭。他的答案并沒有出乎她的意料。

“好好為我效力，黎恩。”她嗓音鏗鏘，小巧冷峻的臉蛋上一臉鄭重嚴肅地道：“幫助我完成這個計劃直到最后一刻。我保證你的全部愿望將得到滿足。”

“感謝您的慷慨。”黎恩躬身、點頭。

銀發少女揮了揮手：

“帶他下去，讓教堂牧師給他治療，再給他換一身裝備。”

兩個衛兵立刻從后面跑上前來，攙住黎恩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