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縣令病急忙試藥,醉言聽動丫鬟心
- 穿越從平民到稱帝
- 欲說萬年
- 6769字
- 2024-11-25 23:12:37
入東側角門,經大堂過二堂來到宅堂一棟二層閣樓前,院子里有孩童在玩耍騎木馬,還有丫鬟裝扮的女子在搗衣。師爺徑直引他上了閣樓二樓,客廳里縣令正端杯品茶,一個丫鬟拿手巾正在給他擦頭,地上放了半盆烏黑的藥汁。看到他們進來,縣太爺也不起身,放下茶杯擺擺手,丫鬟端起藥汁下樓去了。
縣令詢問了施秉實棒瘡如何,幾句簡單寒暄后說道:“主圣則臣明,主昏則臣暗,我也想那明鏡高懸,洞奸辨非,做個清官,可當今陛下,橫征暴斂,奢侈無度,不恤民力致使多地民變,前非不改專務殺戮鎮壓。你所涉謀反罪名……”
施秉實一聽大驚,連忙跪下打斷道:“小民真無謀反之心,我冤枉啊老爺!”
縣令道:“你不要擔心,且聽我把話說完。你所涉謀反罪名,要是流傳出去,說是從我的轄地流出,我又坐視不理,只怕也難逃干系。我也自是知道,如若百姓都有衣穿,有飯吃,這樣的流言,就算有千條萬條,也不過是奇聞怪談,又有什么關系?可我目下做不得清官,我轄下乃富庶的江南地區,百姓都快不堪重負了,只能為求自保,兩眼一閉做個昏官了,你無需喊冤我也知道你冤。”
施秉實越聽越驚,心想:“難道他下面要開口說:‘吾欲借汝一物,以壓眾耳,還望汝勿惜。’然后開口說要借我腦袋洗掉他的干系,保證會厚葬我叫我放心不成?”
只聽縣令又道:“本打算將你屈打成招,報上去,我也落個除賊有功,順道還有個賞賜,說來也是湊巧,我恰患癩頭,苦于無藥可醫,你既自醫醫好了,如能幫本官治愈,我也是知恩圖報之人,就中運作,冒個一二分風險,網開一面也是可以的。”
師爺道:“縣太爺甘冒風險開恩,你可要把握住。”
施秉實跪下扣頭道謝,并說道:“小民理解老爺一番苦心,以前小民也有個疑問,一直想不明白,何以昏君上位,遽亡天下,原來卻是昏君之下,舉國皆昏,惹得萬民皆怨,有點火星,就蔓延開來。縱有像大人這樣想做個清官,守一方清平,也是不能,昏君不光自己昏,也會仗權逼著清官昏,怎不會是遽亡天下呢?”
縣令和師爺對視一眼,都感到有點驚訝,施秉實低著頭只顧說,并沒有注意到,這是他當年學習歷史時的疑問,今日情景符合,隨口說了出來。
縣令道:“你一介草民,還思天下興亡大事,這是為何呢?”
施秉實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興亡關乎匹夫命運,怎能不關心呢?若天下清平,依老爺之睿智,我也吃不了那頓棒子。”
縣令哈哈大笑道:“此話在理。你見識不俗,倒是大出本官意料。”
施秉實聽縣令夸獎,本想借機再逞能,把政治書上的背幾句出來,擔心言多有失,忍住了,謙虛一下,把話題帶回醫治癩頭。
縣令對師爺道:“你帶他去治吧。”
施秉實跟著師爺出來,一頭霧水,問道:“是給誰治?”
師爺道:“砒霜劇毒,縣太爺豈能以身犯險?自然是需要找一個人,眼瞧著你給醫好了,才好服藥。不瞞你說,縣太爺前次曾找郎中問過,那郎中說:‘或許能行也未可知。’縣太爺讓他給病人開藥時,加入砒霜以觀其效,不成想那人服后腹痛難忍,七竅流血死了。要不是縣太爺病急亂投醫,又得夫人從旁相勸,已把你大刑整治。”
施秉實聽了心突突直跳,記不起看到這個法子的書是否權威,只記得有這么一檔子事,默默祈道:“老天爺啊!求你保佑這法子有效!古人啊!你可千萬別給我開玩笑亂寫。”
師爺領他到二堂東廂一間房前,說道:“人就在里邊,好自為之把他治好。不要出二堂的院子,這里我已打過招呼,你需要什么盡管問他們開口。”把門的捕快,打開了門,施秉實邁步進去一看,只見是一個青年男子,頭皮斑禿潰爛,頭發是濕的,貼著頭皮,發出難聞的氣味,身形消瘦,衣衫襤褸,帶著腳鐐。
那男子看到他,率先開口道:“你快給我治吧,要治不好讓我死快些就行,活著也是他媽的受鳥罪!”說著雙手撓頭。
施秉實看要讓自己用活人做實驗,心里一陣內疚。他生性善良,樂于助人,厭惡為惡,心里暗道:“對不起了,兄弟,咱們只能一起賭一把。”心想:“就算要死,我也得先讓你做個飽死鬼,先享受一把再說。”
他問把門的捕快道:“好吃的在哪里?”捕快指給他道:“去伙房要。”
施秉實來到伙房,說明來意,一廚子道:“現下還沒到飯點,只有饅頭。”
他問了飯點是啥飯,原來就是自己這幾天吃的,算不上好,但也還算不錯,可就是作為斷頭飯吃太寒酸了。他一向不愿為難別人,寧愿麻煩自己,這次抱著可能害死別人的愧疚心,大聲道:“這些不行,我要你做一桌酒席,要有酒有肉有菜,少說也得五六個菜。”說著報了十幾個菜名過去說道:“你選幾個會做的做,湊不夠五六個,給我出去買,要不然我去縣太爺哪里告你的狀!”
那廚子哼了一聲,沒有言語,灶臺后一爨火的半大小孩道:“你可太小瞧我師傅,這些菜又沒多稀奇,都會的。”
那廚子斥道:“小崽子別多嘴!”
施秉實拿了一個饅頭回去,遞過去,問那青年男子道:“餓嗎?不太餓的話,你先忍一下,等下我請你吃好吃的。”
那男子有點不大相信,道:“請我吃好吃的?”接過饅頭,狼吞虎咽沒幾下就下了肚。
過了半晌,伙房的兩個伙計抬入一桌子菜,施秉實瞧去,做了五菜一湯,有清蒸鯽魚、紹興醉雞、西湖莼菜湯、醋溜魚頭、糟燴鞭筍,還有酒、筷、杯、碗、勺一應俱全。那男子一看,眼放光芒不住價吞讒涎,待桌子放穩,先扯下個雞腿,大嚼起來。施秉實拎來凳子,請他坐下吃。吃了一陣,意識到只自己吃不妥,這時好部位的肉已吃得光了,他對施秉實道:“你也吃啊!”
施秉實道:“你先盡飽,不夠我再要去。”那男子一聽,也不客氣,又吃一會兒,魚、雞盡皆下肚,菜湯也下去大半,拿過酒瓶看了看,啟封嗅嗅,叫道:“這是女兒紅啊!好酒,好酒。這是我這輩子第二次喝,第一次有人請我喝。”說著自己先喝了一杯,連聲嘖嘖,又倒一杯給施秉實放過去。
施秉實看他吃得香甜,忍不住口舌生津,舉杯一飲而盡,入口但覺辛香綿長,過喉后酸、甜、苦、澀、鮮涌來,當真是回味無窮,當即長嘆一聲:“好酒!”
門外那捕快突然走進來,從懷里掏出一大包藥,往桌上一拍,道:“別光顧著吃喝,治病要緊,這是你要的砒霜。”說罷轉身站回原位。
施秉實看那男子反應,只見他又倒一杯酒仰脖喝下,道:“用這藥給我治病,你真是好人啊!這藥總是能治得了我的病。一次這一包都吃下嗎?”說著就要去拿藥。
施秉實搶先按住道:“可不能這么多,過量會要了你的命。”
那男子眼中現過一絲疑惑,道:“真能治?
施秉實道:“對,能治!只是縣太爺不信,要親眼瞧著我把你醫好,再給他醫。”
那男子大喜道:“那太好啦!我只恨蒼天何薄于我,可惜了我苦學的一身本事,沒個施展處,就要一命歸黃泉。不想還有個轉機,那你快快給我治,日后小弟飛黃騰達,定當厚報予你。”
施秉實點點頭,心想:“你可高興太早了,我也正沒底呢,也許幾次服藥下去,你就毒量堆積,真被我治‘好’了。”當下動手打開藥包,等到包內的砒霜露出來,他的神情從忐忑不安變成了難以置信,抖了抖,撮起一點,對眼前細看了,只見是紅白相雜的微粒,用手指一搓,很是堅硬。他拿出藥包問捕快道:“這是砒霜?”
捕快回道:“師爺給的。”湊近看了一下道:“我識得,應該是砒霜。”施秉實讓捕快去找師爺來,捕快不敢擅離職守,給他喊來另一個捕快找去了。
過了會兒師爺走來,施秉實問道:“這砒霜可是用砒石直接磨碎制成?”
師爺道:“是啊,有什么不對么?”
施秉實以前雖未見過砒霜實物,但他曾了解過砒霜,是純白色粉末,搓之如同面粉,問道:“有沒有那種純白色,細粉狀砒霜?”
師爺告訴他沒有,并說明這種是選擇上好砒石研磨而成的砒霜,已是市面上能買的最好砒霜。施秉實又問了前面死那人是不是服用的這種砒霜,師爺告知“是的”。
施秉實道:“這就對了,砒霜不對。”心道:“幸虧我記得砒霜煉制之法。”當即對師爺說明原因,讓買來砒石、大陶罐、鐵碗,木炭,在院子里支個爐子聽用。
縣太爺本來對試藥人死亡很是在意,實在是走投無路,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特意找了一個犯事又害癩頭的,讓他這個宣稱醫好癩頭病的親自來試,聽了師爺的轉述大喜,明白原來中間另有原因,暗暗慶幸自己當時做事留一線,當即親自著人去采購施秉實需要的東西,一面傳人準備酒席。安排已畢又親帶一個丫鬟過施秉實處相謝,然后當著他面,集合縣衙差役奴仆訓斥道:“及今兒起,先生但有所需,即如本老爺所需;但有所令,即如本老爺所令,哪個膽敢怠慢,仔細好一身皮!”訓話完留下丫鬟伺候他起居,撥了幾個差役聽他調遣煉制砒霜。
很快別的都置辦好了,唯獨鐵碗無處購買,縣令得報,即命捕快捉來鐵匠,賞了一定五兩銀子,令他即刻打個鐵碗來。
不消一個時辰,鐵碗已打好送來,施秉實即命人生著爐火,砸碎砒石,放入陶罐中,然后把鐵碗放罐口堵住,用泥封嚴,放到爐上,碗內注滿水,大火焚燒。
得了縣令的力撐,施秉實腰桿更硬,晚飯依舊給那試藥青年整了一桌子好酒好菜。
戌時剛過,師爺來請赴宴,施秉實隨著來到閣樓大廳,只見山珍海味滿桌,舞女歌姬在起舞唱曲,縣令端坐主席位,席上還坐著幾個女子。廳里燃好幾根巨燭,照耀如同白晝,鋪著紅綢地毯,煌煌燈光下,珊瑚、屏風、朱漆桌椅、錦繡羅幕,滿頭珠翠,粉裙翠袖,極是顯得奢華。縣令忙起身相迎,讓主席位請施秉實入座,他力辭在側席坐下。
縣令親倒一杯酒,遞給施秉實道:“勞先生辛苦,特備薄酒一桌。家中畜妓貌丑,只善絲竹管弦輕歌曼舞,不堪侍奉左右,這幾位嫣紅、皎雪、媚兒都是醉春樓的紅人,我特招來,給先生侑酒。”說著一一指其人說道:“還望先生將就,稍娛情懷,以佐興致。”說完親敬他一杯酒。
這縣令,久浸官場,深知有求于人,就要把這人伺候舒服周到,吃喝玩樂他都受了,事基本也就成了。反正這事做得多,輕車熟路,很多都是現成的,辦起來也不費事,不過他動動嘴皮子,官場上的客道套話,他更是爛熟于心,張口就來,因此對施秉實拿出了接待上司的待遇。看起來隆重,實則對他舉手之勞而已。
施秉實看席上的女子,真個是人如其名,嫣紅臉如桃花,皎雪皓膚勝雪,媚兒一顰一笑千嬌百媚;再看那些長袖曼舞的女子,皆是身姿婀娜少女朱顏;又看那唱曲的女子,纖手在琵琶上輕攏慢捻抹復挑,琵琶聲鏘鏘傳來,舉止超凡,歌聲婉轉動聽,人如溫玉。
眾人動筷開席,施秉實夾一塊西湖醋魚放入口中,清香軟嫩做得十分地道,正要再吃一塊,左邊嫣紅倒一杯酒依身送到嘴邊嚶嚶道:“老爺,請滿飲此杯。”這一聲直叫得他起一身雞皮疙瘩,腦子一片空白,張了嘴,被灌酒下肚。右邊一塊龜肉又送到嘴邊,皎雪嗲嗲道:“老——爺,這個大補,你多吃點。”又送入他口中。
施秉實迷迷糊糊,酒來口喝酒,菜來口吃菜,從來不曾來過風月場合的他,手手不知道放哪,腳腳不知放哪,拘謹得像一節木頭坐著。三個女子,左邊喂完喂右邊,這個喂完喂那個;師爺、縣令都是場中老手,調情弄風動手動腳好不自在快活;舞女時而似春風拂過一排排垂柳,時而似牡丹盛放,袖底帶風,舞姿綺麗變幻;唱曲的,有時一曲斷人腸,有時一曲香艷纏綿,訴盡人性情、欲。
好花易落,盛宴易散,歡愉的時光,總是給人片刻即過的感覺。轉眼燈火闌珊,杯盤狼藉,三人喝得酩酊大醉,縣令搖搖晃晃站起來,說道:“時候不早了……不早了,送先生回房休息……老爺我……也要睡了。”說罷縣令先趴桌上,鼾聲大作起來。
師爺在媚兒臉上輕薄了一嘴,扶著施秉實,兩人東倒西歪下了閣樓。施秉實醉了,難免想起傷心往事,嘴里不停嘟囔著:“騙子,你這個騙子!”
樓下縣令安排伺候施秉實起居的那個丫鬟,從師爺手里接過他,扶進房間,扶他上榻躺好,給他蓋好被子,轉身離開。誰知一步還沒邁出,她右手突然被施秉實抓住,只聽他說道:“你不要離開我,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我會拿命愛你,給你我的全部,好不好?”
那丫鬟起初手被抓住,吃了一驚,擔心他要侵犯,忽聽他這般說,轉了頭,燈光下,瞧到他閉著眼,淚珠從眼角滾下,滑過鬢角沒入發叢,心想:“這人倒還挺癡情。”看他睡的挺死,輕輕掰他握著的手指,打算脫手。不曾想這一掰,他握得更緊,還把手拉過去,貼到了他自己臉上,只聽他又道:“你不走了是么?我就知道你是真心喜歡我的,不會把錢看得比情重。”說完臉上露出滿足的笑意。
那丫鬟聽他說道:“不會把錢看得比情重。”想起自己的可憐身世,想起在縣衙,目睹縣令對待他的妻妾姬婢,今朝甜言蜜語,他日翻臉無情,只顧新人笑,不管舊人哭,把他們當成物品衣服一樣用來送人,取悅上司,說賣就賣,說棄就棄,毫無半點情義,不禁大為感懷,忍不住說道:“就只怕日后你飛黃騰達,今天說的話早忘沒影,騙人家到時一場傷心。”
施秉實迷迷糊糊中,聽到這般說,情緒一下激動起來,放開手,掀過被子,跳下床來,焦躁地踱來踱去說道:“不會的!不會的!”過了片刻,突然問她道:“你要我怎樣證明給你?是起毒誓還是寫血書?”見她不做聲,跪下對地咣咣咣磕仨響頭起了毒誓;又問她,見還是不做聲,四處找了一下,沒看到白紙,倒是床榻上垂下的白床簾似可以用,當下用力一撕,刺啦一聲,撕下一塊紗,鋪在桌上,咬破手指就去寫。
那丫鬟被觸動,上去捉住他手道:“我信,你別胡鬧了,快睡吧。”看他手指,只見鮮血從指尖涌出,順指流下,咬得挺深,心被感動了。
施秉實激動地道:“你終于信了。”緊緊抱住那丫鬟。
那丫鬟用力推他道:“你放開,你手破了,我給你包扎一下。”他聽這么說松開了。
丫鬟找來紙、線,給他裹上傷口系好,見他醉意正濃,又扶他上床躺好蓋上被子,誰知再一轉身,又被他抓住手腕不讓走,又說了一番深情告白。那丫鬟被深深感動,伸手拂了拂他臉頰,自己先脹紅了臉,說道:“你放心睡吧,我哪也不去,就只陪著你。”
施秉實得了這句話,迷迷糊糊中放心睡去,不一會兒鼾聲大作,那丫鬟就這樣被他抓著手腕,在床頭坐了一夜。夜里,他時不時發幾句醉言,后來睡死了,緊抓著的手放松了,那丫鬟也沒有趁機抽出手來去睡覺,而是由他握在手里。
次日一早,睡眼朦朧中,施秉實猛然瞧到床頭坐了一個人,吃了一驚,坐起身子詢問怎么回事,那丫鬟道明原委,他一看,還抓著人家的手,害人家一夜沒睡,甚感歉意,趕忙起床賠禮道歉。
那丫鬟道:“奴婢只是個下人,老爺何必多禮。”
施秉實道:“再也別提老爺,我只一介草民,和你一個樣。那縣老爺目下有求于我,你身子一宿沒睡都坐麻了吧,快躺下歇歇,我去給你要些好吃的拿來。”
那丫鬟噗嗤一笑道:“我又不是木頭人,抬抬屁股么還是會的,哪能麻了。”堅持說不用睡,并說他們下人一宿不睡這種事,本就稀松平常,然后問施秉實道:“那我叫你什么?”
施秉實道:“就叫‘你、喂、哎、那男人、那家伙’都是行的,你隨便喊就是。”
那丫鬟道:“那家伙,你坐下,讓我服侍梳洗。”
施秉實表示不習慣,自己梳洗就好,那丫鬟沒奈何,兩人各自梳洗畢。那丫鬟搶著去拿來早飯兩人吃過,施秉實記掛砒霜煉制的事,趕去查看。他走后,那丫鬟,坐凳子上呆了半天,才起身收拾碗筷,送去伙房。
在那丫鬟心中,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平等相待,沒有男尊女卑,而且這人還是個男子,個子高大,相貌也算堂堂。在她的平生里,男子無論窮富尊卑丑俊老幼,都覺得高女子一頭,認為驅使打罵女子再正常不過,她自己也都認為比起男子為下賤。他對她的平等相待,竟比他酒后流露的癡情對她心靈沖擊更大。她對他,從最開始的被癡情打動,到后來想起了自己的終身大事,還把這事寄托在了他身上。她覺得給這樣的人做妾做婢也是好的。
施秉實命人打開罐子一看,鐵碗底果然結了一塊砒霜,只是顏色不大純,泛紅雜質多。他讓人倒盡罐中石渣,罐子清洗干凈,把鐵碗底結的砒霜刮進罐內,再照前法封好注水,放爐上大火煉制,一連又煉制了二遍,第三次開罐時,只見鐵碗底結了一塊霜一樣潔白純凈的砒霜。他小心刮下,碾碎,用紙包好,放入懷里,去找那試藥男子。
那試藥男子,在屋里能聽到施秉實他們在外面的對話,見他進屋,問道:“藥煉好了?”施秉實點點頭。
砒霜在民間,早有毒名,那試藥男子因病無以為生,饑餓難耐盜竊被抓,早被告知是試藥,師爺向他保證治好就放了他,他想反正自己得的是絕癥,就接受了。后來聽施秉實說真能治好,高興了一陣子,冷靜后就想明白了,多半是沒多少把握,真要必能治好,怎不見天下流傳,縣令何必多此一舉,又見這幾頓大魚大肉,更是認為這一試只怕就是胡亂試藥有兇無吉。他雖抱定與其慢慢被病痛折磨而死,痛痛快快的死也不錯,可是眼看毒藥到了面前,馬上可能就真要死了,服下的毒藥還可能造成巨大痛苦后才死,還是心生懼意,頗顯躊躇問道:“真的能治好嗎?”
施秉實堅定地道:“能!”看他不信,自己也慌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試藥男子看在眼里,自斟一杯酒,手微微發顫送到嘴邊,仰頭一飲而盡,說道:“雁過留聲人過留名,我叫馮際會,本來老爹給取名馮平安,我嫌棄,自己改名叫馮際會,英雄際會的‘際會’,可惜終究敗在了‘平安’兩字上,豈非天命呼?只求你一事,如果我在求生不能求死不成關頭,借把刀來,給個痛快,結果了我。”
施秉實點點頭,心想:“你要是完了,只怕我也完了。”記得書中那人是加砒霜到酒里喝下的,倒杯酒,加了一點砒霜進去,搖融遞給他。
馮際會接過一杯干盡,酒雖下了他肚,施秉實心跟著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