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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華急得額角青筋直跳，手里的煙卷燃到了盡頭都渾然不覺，燙得指尖猛地一縮。他慌忙掐滅煙頭，轉身三步并作兩步追到趙六面前，腰桿都比平時彎了三分，聲音里帶著懇求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趙六兄弟，你看這葉爭一時半會的也回不來，可這生產的機器不能停啊！就像地里的莊稼耽誤不得農時，這廠子一歇工，損失可就大了。還是你辛苦辛苦，帶領工友們再克服克服，先把生產保住，日后我一定向上面替你們請功！”

趙六抱著胳膊站在原地，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卻像淬了冰似的冷。他瞥了眼旁邊空蕩蕩的車間門口，那里本該是葉爭指揮生產的身影。聽到張華的話，他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聲音不高不低卻字字清晰：“葉老板那樣的能人都不敢當這個經理，我趙六就是個粗人，何德何能敢坐這個位子？梁大隊長本事大得很，前幾天還指手畫腳說葉老板的不是，這位子還是讓他來坐最合適不過了！”

話音剛落，趙六轉身朝身后的工友們揮了揮手，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弟兄們，今天咱們先回家歇著，等廠里理順了再說！”一群工人早就憋著氣，聞言紛紛放下手里的工具，跟著趙六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廠房里頓時只剩下機器單調的嗡鳴，卻再無往日熱火朝天的景象。

消息像長了翅膀似的飛到了隔壁的自行車廠，陳遠正琢磨著今天的生產進度，一聽養雞場那邊鬧了這么大動靜，心里頓時有了計較。他皺著眉思忖片刻，干脆利落地對車間主任交代了幾句，然后扯著嗓子對工人們喊道：“今天廠里臨時調整，給大家放個假，都回家休息去，等通知再上班！”工人們面面相覷，隨即歡呼著收拾東西，偌大的自行車廠轉眼間也變得冷冷清清。

張華站在空蕩蕩的廠區里，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他轉頭看見旁邊蔫頭耷腦的梁茂，那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像只斗敗的公雞，氣就不打一處來。他伸出手指著梁茂的鼻子，聲音都帶著顫音：“你啊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人家葉爭做的好好的，把廠子打理得井井有條，你非要整這些幺蛾子！現在好了，工人都跑光了，沒人干活了，這養雞場你自己上去喂雞吧！”

梁茂縮著脖子，臉苦得像吃了黃連，聲音細若蚊蠅：“我、我哪會喂雞啊……從小到大我連雞都沒抓過……”他一邊說一邊偷偷瞟著張華的臉色，生怕對方再說出更難聽的話。

張華看著他這副樣子，心里的火氣噌噌往上冒，可一想到梁茂身后的梁興，那可是能決定自己前途的人物，到了嘴邊的狠話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狠狠瞪了梁茂一眼，轉身拉過旁邊的何安，兩人湊在一起低聲嘀咕起來，時不時還朝梁茂的方向瞥上兩眼，像是在商量什么補救的法子。

另一邊，梁興帶著謝國華、施展紅和方總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福田大隊趕來。遠遠望去，自行車廠和養雞場的煙囪都冒著煙，似乎真的如他所想那般井然有序。梁興心里稍稍安定，臉上露出幾分得意的笑容，對著身邊的幾位老板說道：“謝總、施總、方總，你們看，我們鵬城就是人才濟濟，不是非要葉爭一個人才能經營好這幾家企業的。就算葉爭不在了，我們這幾家企業也一樣能生產得好好的。所以你們也不用太擔心，做生意嘛，和誰賺不是賺呢？”

可謝國華和施展紅都是白手起家打拼出來的實干家，可不是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富二代。他們對生產流程和工藝門兒清得很，剛走進自行車廠的車間，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原本應該流暢的流水線顯得磕磕絆絆，工人們的動作也透著一股生疏和慌亂。

施展紅不動聲色地走到一個組裝自行車的工人面前，只見那工人拿著自行車的鏈條在輪胎上比劃來比劃去，半天也沒弄明白該怎么裝。施展紅蹲下身，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和些：“師傅，你這是準備把鏈條套在輪胎上嗎？”

那工人本來就緊張得手心冒汗，被這位一看就氣度不凡的大老板盯上，更是嚇得渾身一抖，手里的鏈條都差點掉在地上。他結結巴巴地回答：“對、對啊，不過這鏈條好像有點短了，套、套不進去，我、我再去換一根長一點的鏈條來試試。”

施展紅強壓著心里的火氣，額角的青筋卻忍不住跳了跳。他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說道：“有沒有可能，這鏈條不是套在車輪上的，而是掛在車把上做裝飾的？”

工人聞言嚇了一跳，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連忙點頭如搗蒜：“啊對對對！是我糊涂了，您說得對，就是掛在車把上的，這樣長度就剛好夠了，夠了！”他一邊說一邊手忙腳亂地把鏈條往車把上掛，卻因為太過緊張，怎么也掛不上去。

施展紅看著這荒唐的一幕，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朝謝國華投去一個眼神，里面滿是哭笑不得。謝國華心里也是了然，趕緊讓人帶路去養雞場看看情況，希望那邊能好一些。

梁興把這一切看在眼里，臉都快綠了。他一把將張華拉到一邊，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地問：“老張啊老張，你這是哪里找來的這群活寶？這不是明擺著丟人現眼嗎？”

張華哭喪著臉，額頭上急出了一層冷汗，聲音都帶著哭腔：“梁哥，這不是事發突然嘛！原來的工人們都回家了，我們實在沒辦法，只好臨時從其他大隊拉來的社員充數，誰知道他們……他們這么不爭氣……”

梁興指著他的鼻子，氣得渾身發抖，本來一肚子的話想罵出來，可眼角的余光瞥見張華身后縮著脖子的梁茂，想到這一切都是自己這個不成器的侄兒惹出來的禍，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他重重地嘆了口氣，有氣無力地說：“行了行了，說這些都晚了，快跟上吧，看看還能不能想辦法補救一點，別讓人家看了咱們的笑話！”說完，他甩了甩袖子，快步朝著養雞場的方向走去，背影里滿是無奈和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