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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國華剛走進養(yǎng)雞場，就看到幾個工人正費力地搬著沉甸甸的飼料袋，一袋袋褐色的粉末被嘩嘩倒進巨大的料斗里，揚起的粉塵在陽光下飛舞。他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快步上前攔住正要倒料的工人，語氣里帶著幾分急切：“師傅等一下，這些雞是蛋雞還是肉雞？你們知道嗎？”

那工人手里還拎著半袋飼料，被突然攔住愣了一下，臉上露出不解的神情，撓了撓頭反問：“蛋雞肉雞還不一樣喂？能下蛋就留著下蛋，下不了蛋的到時候殺了吃肉，不都一樣是雞嘛。”他說這話時理直氣壯，仿佛謝國華問了個天大的笑話。

謝國華被這話噎得差點背過氣去，喉嚨里像卡了個雞蛋，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強壓下心頭的火氣，耐著性子解釋：“不一樣的！蛋雞和肉雞的飼養(yǎng)方法、飼料配方都大不相同，怎么能混為一談？”見工人還是一臉茫然，他又追問道：“那你們這喂的是育雛期的飼料，還是開產期的飼料？總該知道吧？”

工人低頭看了看飼料袋上的標簽，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在他眼里就像天書，他索性把袋子往地上一放，滿不在乎地說：“管它什么期呢，反正能填飽肚子就行！咱們農家養(yǎng)雞哪有那么多講究，有口吃的就不錯了，哪像城里那么金貴。”他一邊說一邊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仿佛在嘲笑謝國華小題大做。

謝國華看著他這副無知無畏的樣子，知道再爭辯下去也是白費口舌。這些臨時找來的社員根本不懂科學養(yǎng)殖，完全是憑老經驗瞎喂。他氣得臉色鐵青，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轉身大步走向正在和施展紅說話的梁興，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梁七品！你自己看看！這就是你們趕走葉爭的下場！換了這么個不懂生產的草包經理，你們遲早會把這些雞全都喂死的！”

梁興正陪著笑臉想安撫施展紅，聽到這話趕緊轉過身來，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堆起討好的笑容：“謝總您別生氣，沒那么夸張吧。這些社員在村里喂雞都喂了幾十年了，誰家沒養(yǎng)過幾只雞？也沒見把哪只雞喂死過啊。”他一邊說一邊給旁邊的張華使眼色，讓他趕緊想辦法圓場。

謝國華的臉黑得像鍋底，他知道梁興是在強詞奪理，可又不想把關系鬧得太僵，畢竟梁興在當地有些勢力。他攥緊拳頭又松開，忿忿不平地說：“你們！你們這是胡鬧！不經過任何培訓就上崗，不按合同規(guī)定的流程辦事，簡直沒有一點契約精神！這根本就是欺詐行為！我要求解約！立刻撤資！”

旁邊的施展紅早就看不下去了，立刻出聲附和：“對！我們自行車廠也一樣，這樣的生產狀況根本無法保證質量，我也要求解約撤資！”兩位老板態(tài)度堅決，顯然是被眼前的混亂景象徹底激怒了。

梁興這下真慌了，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連忙上前一步攔住兩人，語氣里帶著哀求：“謝總！施總！有話好好說，千萬別沖動啊！再考慮考慮，給我們個機會，我們馬上整改，馬上培訓工人還不行嗎？”

可謝國華和施展紅心意已決，根本不給他辯解的機會。兩人轉身就朝停在門口的轎車走去，那是方總的車。方更坐在車里沉著臉，顯然也對眼前的情況十分不滿。謝國華和施展紅拉開車門坐了進去，連車窗都沒搖下來，更沒再看梁興一眼。

方更的級別比梁興高得多，梁興就算心里再急再氣，也不敢有任何逾矩的動作，只能眼睜睜看著轎車引擎發(fā)動，卷起一陣塵土揚長而去。他伸出手想喊住他們，最終卻只是無力地垂了下來，眼睜睜看著港商們的車消失在路的盡頭。

梁興頹然地轉過身，目光落在旁邊縮著脖子的梁茂身上，那副畏畏縮縮的樣子讓他氣不打一處來。他只覺得萬念俱灰，聲音都帶著顫抖：“完了！全完了！梁茂啊梁茂，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說你才好！你就那么心急嗎？葉爭在你的地盤上把廠子辦得紅紅火火，他做得越大，你的功勞不也越大嗎？非要搞這種殺雞取卵的蠢事才滿意？現(xiàn)在好了，不僅你這大隊長的位子坐不穩(wěn)了，連我的烏紗帽都要被你連累掉了！唉！”他說著重重地嘆了口氣，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好幾歲。

梁茂被梁興這番話說得面無人色，雙腿一軟就癱坐在了地上，眼神空洞，半天沒能緩過勁來。他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想著自己這下徹底完了。

就在這時，他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了自己藏在家里的 800萬港紙。那可是一筆巨款！只要這筆錢還在，就算丟了大隊長的位子，到哪里不能逍遙快活？想到這里，梁茂的心里又燃起了一絲希望，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曙光。

他猛地從地上爬起來，也顧不上拍掉身上的塵土，跌跌撞撞地就往家跑。回到家后，他手忙腳亂地收拾行李，把那滿滿一箱港紙小心翼翼地裝進行李箱里，又戴上自己剛買的進口手表。為了能順利逃到港島，他還特意找了個大號的輪胎內膽當救生圈，反復檢查了好幾遍才放心。

他一直等到半夜零點，村子里一片寂靜，只有幾聲狗吠偶爾傳來。梁茂提著行李箱，帶著救生圈，鬼鬼祟祟地溜出家門，朝著港島邊境的方向悄悄摸去。

夜色深沉，海風吹得他心里直發(fā)慌。他壯著膽子下水，剛一踏進海里，沉重的行李箱就帶著他往下沉，激起巨大的水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沒等他游出多遠，幾道手電筒的光束就照了過來，不一會兒就被巡邏的邊防戰(zhàn)士逮了個正著。

當邊防戰(zhàn)士從他的行李箱里搜出 800萬港紙的巨款時，都吃了一驚。在那個年代，這么多錢來路不明，邊防戰(zhàn)士立刻懷疑他是潛伏的特務，當場就把他控制起來，立案展開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