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嫉妒與社會
- (德)赫爾穆特·舍克
- 1315字
- 2024-09-26 15:47:26
嫉妒這個概念被排擠出去了嗎?
令人非常奇怪的是,我們可以看到,從20世紀開始,在文獻上,尤其是在社會科學、道德哲學的文獻中,“嫉妒”這個概念越來越被排擠了出去。我認為這是一種真正的排擠過程。政治理論家和社會評論家發現,將嫉妒作為解釋性范疇,或是用來描述社會事實,變得越來越令人不適。個別情況下,僅僅作為其他觀點的附加說明,一些現代作者提到了嫉妒,但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也幾乎總是淡化其重要性。嫉妒或許可以用來解釋某個局部問題——例如,為什么一些過度專業化的評論家拒絕對面向普通讀者的書說些好話。然而,如果嫉妒作為社會現實的一個要素被認可,可能導致社會政策的基本原則受到質疑時,人們就會回避使用嫉妒這一概念。[3]
在被掩蓋或誤導的標題下,作為專門研究其他主題的論文的一部分,我們偶爾會看到對嫉妒及其問題的探討,但在社會科學中,人們如此頻繁地回避這種情感綜合體及其社會影響,仍然顯得非常奇怪。
為什么一個多世代的學者們一直回避這個關乎每個人的主題?精神分析理論早已告訴我們,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懷疑存在排擠(Verdr?ngung)。對于那些本來有準備處理這個主題的人來說,它是令人討厭的、不愉快的、痛苦的,政治上具有爆炸性的。本書中的一些觀察結果,似乎支持了這種解釋。
雖然我很想同意那些幾千年來一直描述并譴責嫉妒之消極、破壞性面相(尤其是當嫉妒變成一種自我目的時)的作者,但從今天已有的人類學觀點來看,人類在社會中無法擺脫嫉妒。不能用一個所有人都沒有嫉妒的烏托邦來代替一個所有人都被教育成沒有嫉妒的烏托邦。雖然在到目前為止的歷史中,在進行各種社會實驗時,如果人們試圖實現后者的烏托邦,會比試圖實現一個沒有嫉妒的平等社會更成功。
每個人都可能輕易地引發嫉妒;沒有嫉妒,社會內部各種社會力量的互動就難以想象。只有病態的、排擠其他所有東西的嫉妒,以及完全為了安撫那些想象中的眾多嫉妒者而設計的社會,才會在社會運作中失效。嫉妒的能力為社會建立了一個必要的警示系統。值得注意的是,在不同語言的口頭表達中,很少允許一個人直接對另一個人說:“別那樣做,這將讓我嫉妒!”相反,人們更傾向于談論抽象的公正,聲明某件事是不可容忍的、不公平的,或者只是沉默地、郁郁地忍受。沒有一個孩子會用這樣的話警告他的父母不要采取不慎重的舉動:“如果你們這樣做,這樣給予,這樣允許,我會嫉妒漢斯/洛特。”即使在這個層面上,對公開宣稱嫉妒的禁忌也是有效的。盡管在英語和德語中,人們確實可以說“我嫉妒你的成功,你的財產”——也就是說,只有當參與者之間的實際情況(至少是“官方”版本)排除了真正的、具有破壞性的、惡意的嫉妒的可能性時,一個人才能談論自己的嫉妒。
有趣的是,在德語中,我們甚至不能說:“Ich habe ein Ressentiment gegen Sie!”(“我對你有怨恨!”)沒有這樣的表達,而且誰會使用這種夸張的表達呢?更別提自尼采和舍勒以來,這個詞對我們揭示了什么。但在英語中,特別是在美國,人們經常聽到和讀到這樣的表達:“I resent that.”(“我怨恨那個。”)或“I resent your action, your remark, etc.”(“我怨恨你的行為、你的言論等。”)但實際上,這里指的并不是真正的怨恨,而通常只是我們內心因對他人的粗心、無禮、過分的要求,或者對我們自身動機的質疑而產生的憤慨或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