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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尋找尸體的獵犬

“它看上去不像獵犬,“小姑娘說。小姑娘面頰消瘦,赤著腳,蓬頭垢面,渾身上下都臟兮兮的。

赤腳在滿是荊棘、蜥蜴、蝎子以及上帝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硬邦邦的沙漠上行走,不知道孩子的母親會怎么想?我腳上穿的可是一雙高幫運動鞋和兩雙襪子。我打算順著眼前的路走下去,能走多遠就走多遠,而那個小姑娘卻想待在她家的小院子里,玩那些小孩玩的玩具,這個地方極少下雨,玩具長期暴露在陽光下,原本鮮艷的顏色早已經褪掉。

“它不是獵犬,寶貝,“我用連我自己幾乎都沒有意識到的溫柔的口氣說道。為什么我總是用寶貝、甜心或者別的親昵的詞語來稱呼小孩子,我說不清楚。但是除了一點,我想,那就是他們天真無邪的小眼睛和童言無忌的問題讓我感到緊張。“他是條牧羊犬,名叫波羅。“

“我可以摸摸它嗎?“她將臟乎乎的小手伸向波羅黑色的卷毛頭。她纖細的手腕上滿是疤痕,我希望那些疤痕是由仙人掌而不是虐待造成的。仙人掌上的刺鋒利無比,或許是她伸手摘仙人掌的花時,被上面的長刺劃傷的。

“你認為它會找到我的姐姐嗎?“小姑娘的聲音仿佛是從一根細管子里擠出來的一樣,藍色的眼睛里透出緊張的神情,她沒有看我,雙眼盯著地面。

上帝,我不希望這樣,孩子。

看到了吧,我從來沒有告訴人們波羅是干什么的。人們看到一條狗,

就會聯想到“營救“。在他們的腦海中,搜尋就意味著尋找一個在灌木叢中移動的活人。他們不知道波羅是一條尋尸犬,通過訓練讓它忘記有生命的東西,尋找已經死亡的東西。

我清了一下嗓子說:“它是條好狗。它會盡最大的努力,我也會。“

“狗總是能夠找到失蹤的人,是嗎?“她那雙藍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天真無邪的目光幾乎讓我無法呼吸。她看上去既充滿期待,又懼怕死亡,似乎這個八歲大的孩子隱約地感到她的姐姐很難活著被找回來。

那個十歲大的小女孩已經失蹤五天了。五個漫長的白天和黑夜。搜尋隊員整個晚上都在尋找,一刻沒有停止,因為他們知道他們可能會找到一個急需救助的孩子。但是,假如你要尋找的是一具尸體,那么,你可能會等到天亮再開始。

晨光微露,九位來自警察局的馴犬員聚集在一起。德文的警犬叫卡里,用一根帆布皮帶拴著。它在附近轉悠著,嗅著每一棵多刺的梨樹、仙人掌和灌木,然后回過頭來看著德文,確認一下它的工作做得很好。我總是有這樣的感覺,就是狗始終會驚訝地意識到人類從來不像它們那樣也聞一聞它們聞過的東西。

司考特是珍的金毛獵犬,搖晃著蓬松的金黃色尾巴,將在場的人們聞了個遍,而沒有去聞那些灌木。魯斯的狗名叫雛菊,是一條杜賓犬。它想要做同樣的事情,但是當它向那個小女孩走去時,兩只棕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嚇得小女孩趕緊躲到一邊。可憐的雛菊,其實它和它的名字一樣甜美,但是,杜賓犬的名聲連累了它。它只不過想舔舔人們的臉,但是他們卻嚇得要死。

我們正在等待另一個小組的到來。終于,載著南希和托比的箱式卡車駛入滿是塵土的車道。我甚至對那個小女孩說:“警犬來了,“仿佛是向她保證我們對待她姐姐失蹤的態度是認真的。

當南希從車門縫里擠出來,托比飛身跳下車時,小女孩嚇得面無血色。“真正的警犬,“她悄聲說道。

“他們是用來聞血的味道的嗎?“聽到她的話我有點緊張,然后意識到按照她的理解,警犬隱含著血腥。

然而,該怎么回答呢?怎么能夠說,噢,不,不是血,是尸體的味道。這樣的回答顯然不合適。

當我正在尋找合適的詞語時,一位副警長走過來對我說道:“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周圍到處都是警察,各種警車在路邊排成長長的車隊,他們在那座小木屋后面的作坊里建立起一個臨時指揮所。無線電對講機哇哇亂叫,人們漫無目的四處亂跑,看上去一片虛假的忙碌。真正的工作是在野外,這個大家都很明白。待在這里的警察只是在等待從沙漠里傳來的消息,告訴他們呼喚一架救援直升機和醫生﹣﹣或者一個犯罪現場小組。

隨著時間的推移,呼喚救援直升機的可能性越來越小。

我不喜歡和失蹤孩子的家人距離這么近。我認為還是讓警察和傷心慟哭的當事人分開為好,但是,在這個一片荒蕪的地方,警察也無處可去。這里是加利福尼亞的奧科蒂約威爾斯鎮﹣﹣雖然自稱是個小鎮,實際上只有一個加油站、一個漢堡店、十四座房子和三十個活動房屋﹣-所以沒有什么地方可以讓我們避開那個小姑娘令人極度不安的目光。

托比完全符合她的期待。當托比在滿是塵土的道路上大步奔走時,她專注的目光中毫不掩飾地流露出迷戀的神情。托比像吸塵器一樣,一邊走一邊嗅,不放過任何一點味道。在一個地方,它停下腳步,扭過頭發出一聲哀號。

警察們停止了交談。正在低聲閑聊的珍和魯斯也閉上了嘴,盡管托比的這種叫聲他們已經聽過無數次。這種叫聲透徹人的心扉,讓人聯想到了女鬼和從墓穴中爬出來的哭泣的幽靈。

小女孩突然淚流滿面,朝房子跑去。我想把她叫住,大聲說些什么來安慰她,但是,我什么也說不出來。我們來這里是為了尋找她姐姐的遺體,什么好聽的話也難以減輕這一打擊帶來的痛苦。

該行動了。托比已經準備好,這就意味著我們其他人也做好了準備。所有的狗都將皮帶撐得緊緊的,躍躍欲試,想趕快開始搜尋。

警長將我們分成幾個小組。每組警察配一條警犬搜尋一個方向。我們這個小組首先對小鎮附近的荒野進行搜尋,希望這個小孩沒有被某個開車人綁架帶走。

其他絕大多數的小組都鉆進汽車去了更遠的地方,但是,我和波羅將從小鎮邊上的緊靠8號州際公路的漢堡店開始工作。和我一個組的還有兩位副警長,一個男的,一個女的,兩個人都很年輕而且充滿激情。

“這是你們第一次和警犬一起行動嗎?“從他們看那條狗的眼神我就知道了答案,我只是想找個話題而已。他們不約而同點了點頭,然后告訴我他們的名字叫唐和薩拉。

當我們到達漢堡店時,漢堡店還沒有開門,但是,依然可以聞到濃烈的烤面包的味道。波羅的兩條腿健壯得好似狗熊的腿,他豎起兩條后腿撲到我身上。“不,寶貝,現在不行,“我說,“我們要去工作了,波羅。“我將嘴巴靠近它的耳朵說道,聲音低沉而嚴肅,訓練有素的波羅明白我是認真的。

“去找骨頭,波羅。去找骨頭。“波羅跳躍著同時叫了一聲,告訴我它明白了。我松開了皮帶,它飛快地向灌木叢跑去。

骨頭。我說“去找骨頭“而不是“去找尸體“主要是覺得這樣說少了點血腥味,比較干凈。那個小女孩已經失蹤五天,這就意味著一旦我們找到,那她也不會成為像喬治亞·歐姬芙繪畫上的頭骨那樣的一堆赤裸的白骨,而可能會是一具腐敗膨脹的尸體,可能還有蒼蠅亂飛。不過,這種狀況卻是這些狗比較喜歡的。

我喜歡這份工作,感覺既奇怪又恐怖。我喜歡到荒野中去,給波羅下達工作命令。狗就是用來工作的,如果它們所做的工作能夠取悅人類,它們就會感到興奮。我也喜歡幫助他人,尋找尸體就是我的工作。他們的孩子、父母或者別的什么人失蹤了,他們需要知道真相,他們需要按照本族的風俗和儀式重新將他們的遺體安葬。

我和波羅既可以搜尋活人,也可以搜尋死人,但是,作為尋尸犬,我們接到最多的任務還是尋找尸體。至于托比,幾乎總是和活人打交道,但是,當這個孩子走失時,南希已經出過一次城,所以沒有被安排在首發隊伍中,而托比這次需要嗅的不是孩子的汗衫而是骨頭。

活人的氣味各不相同,狗能夠依照不同的味道進行追蹤。但是,死人的味道卻是一樣的。因此,你只能說“去找骨頭“,而那些狗就會按照你的指令去尋找死人。

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尋找到死人的那一刻,主要的原因是那一刻狗會欣喜若狂,而我則厭惡至極。波羅尋找尸體不摻雜任何的人類情感,發現目標時它會興奮陶醉,會在腐尸上打滾,試圖吃上面的肉,在我的記憶里,它還曾經用嘴叼回來一顆頭顱。我喜歡這只熊一樣大的黑狗,但是,找到目標之后的短暫時間內,我不會去和它親熱,假如它的舌頭碰到了我的皮膚,我會立刻用水沖洗。

然而,接下來我得繼續工作。工作要有人做,我沒有時間去惡心。

我們足足走了五英里,盡管唐和薩拉一直在低聲交談,但是我幾乎始終保持著沉默。仿佛那個小孩,那個小姑娘就跟在我的身邊,對于她姐姐的失蹤,我不能表現得敷衍塞責。

波羅跑在前面,穿行在灌木叢中,這兒嗅嗅,那兒聞聞,不放過任何東西然后折返回來跑到我跟前,催促我們加快步伐。它曾在一株纏滿曼陀羅的仙人掌前徘徊不前,我小心翼翼地走進那堆盤根錯節的植物叢中,走到它的身邊,卻只發現了一只高度腐敗的長耳大野兔的尸體。“波羅,“我叫道,嗓門故意提得很高,“那些不是骨頭。去找骨頭,波羅,去找骨頭。“

它很不情愿地離開了它的戰利品,但是,它的確知道午餐和工作之間的區別,所以快步跑開,不過還是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那只兔子一眼。兩個警官偷偷交換了一下眼神,仿佛在說,跟著這條傻狗簡直就是浪費時間,有條警犬就好了。

哼,我和波羅一定會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我希望如此。

早晨的太陽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躍出地平線,讓沙漠的景色頃刻間發生了改變。得益于今日的雨水,遍地都是怒放的野花;仙人掌的花呈現出迷人的紫紅色;罌粟、沙漠百合和絲蘭足有六英尺高,像哨兵那樣佇立在沙漠上。

氣溫在不斷地升高。我的水已經喝掉了一半,浸滿水的印花手帕放在脖頸上降溫。

沙漠上的植物不在乎這樣的炎熱。它們什么也不在乎,滿身的尖刺,皮革一樣的表皮,加之長得不太像葉子的深綠色葉子,看上去甚至不像是植物。還有些花跟你的小腳趾一樣的小,而桶形仙人掌上則開著碩大的黃花。老鷹在空中盤旋,甚至有那么一瞬間,我想我們可以耐心地等一等,可能就會看到土耳其禿鷲,那樣的話,我們就用不著波羅了,跟著它們我們就可以找到那個孩子的尸體。我們將會找到一具尸體。我對此深信不疑。已經五天時間,那個孩子不可能還活著。

遠處傳來的狗叫聲打斷了我的沉思,我連忙朝那棵鐵樹跑了過去。波羅沖到我身邊,圍著我轉圈,不時用身體蹭我的腿催促我走快點。牧羊犬不是咬牛羊的腳,而是讓它們順從聽話,就像此刻波羅對我和另外兩個警官做的這樣。

“它找到她了?“唐問道,語氣中充滿懷疑。

“它是這個意思,“我一邊回答,一邊用最快的速度往前趕。

“領我去看骨頭,波羅,“我說,隱約的期待讓我的身體開始顫抖,“領我去看骨頭。“

波羅沿著那條干涸的小河的河沿跌跌撞撞向下走去,我俯身往下觀看,看到一個人仰面朝天躺在河底,他的姿勢是任何一個有生命的人都難以擺出的。波羅吠叫著,用爪子刨著地,圍著那具尸體跳著令人厭惡的勝利的舞蹈慶祝它的發現,還不時用鼻子蹭那具尸體。

那是一個男人。一個墨西哥人,可能是企圖非法越境進入美國。他的頭發被血纏結在一起。四周到處都是蒼蠅,散發著不是狗也能聞到的氣味。

我驚訝地站在那里,默不作聲,然后,我像馴犬員那樣將手伸到口袋里去掏糖果盒。我小心翼翼走下河岸的斜坡,和兩個警官一起站在尸體旁。我打開塑料糖果盒,從里面拿出一個獎勵狗的美食。

“你在干什么?“薩拉灰色的眼睛里充滿不理解,“你認為這是喂狗的最佳時刻嗎?“

“我不是在喂它,“我回答道。我俯下身盡量靠近那具發臭的尸體,將放有獎勵美食的手掌攤開。波羅猛地抬起頭,一口將它吃掉,然后又繞著那具尸體跳了一圈勝利的舞蹈。“乖。“我說,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好樣的,波羅。太好了。你找到了骨頭,波羅。“

我將身子轉向薩拉。“我這是在獎賞它。要想成為一條好的尋尸犬,就必須將獎勵美食和尸體的味道聯系在一起。“

“但是,這具尸體不對呀。“

“它可不知道。“

我聽到唐的無線電對講機發出刺耳的聲響,他將我們的發現報告給了指揮部。

波羅撲到我的身上。“噢,好樣的。噢,你真是又漂亮又完美,“我低聲說道,堅決地將眼睛從那具尸體上移開,注視著波羅黑色的臉。我不想再多看一眼已經看到過的東西﹣﹣尸體令人恐怖的活動,這一跡象表明正在腐爛的尸體內部已經被蛆蟲占據。

我極力屏住呼吸。薩拉將手伸進口袋,掏出一小瓶薄荷軟膏。她從里面挖出一點抹在鼻子下面,然后將瓶子遞給我,我接過瓶子,點點頭表示感謝。我也將一點薄荷膏涂在鼻子下面,希望濃烈的薄荷味可以蓋過令人窒息的腐尸味。

唐接到命令守在尸體旁邊,而我和薩拉則返回奧科蒂約威爾斯。我們要繞一個圈,繼續向西搜尋。

我不得不粗暴地將波羅拉走,因為它的本能告訴它要和死人在一起,對他進行徹底的檢查而且可能還會﹣﹣上帝是禁止的,但它是條狗,狗就是狗﹣﹣吃掉他的一些肉。關于這一點,我沒有向薩拉解釋。我覺得這樣做是對她的保護,就像我對木屋里的小女孩那樣。

我走了一段時間,沒有發出任何新的命令,目的是讓波羅慢慢接受這樣的事實,即我們現在正在離開那些“骨頭“,而不是去朝它們走去。

那個小女孩天真的藍眼睛又浮現在我的腦海中。你們會找到我的姐姐嗎?

“薩拉?“我緊走幾步趕上她。她因為有點生氣,所以走得很快。“基地有什么消息嗎?“

“你的意思是說那個小孩正在她祖母家吃餅干喝牛奶嗎?沒有。他們又調來一架直升機和兩個警犬小組。誰都可能找到那個孩子,但不是我們。謝謝河溝里那具該死的尸體。“

我點點頭。我知道她說的沒錯。如果有消息的話,唐可能已經告訴她了。

失蹤的女孩叫梅麗莎·蘇。十歲。基地里的那個女孩大約八歲,我對判斷孩子的歲數不在行,她也可能是七歲或者九歲。

我為什么不知道她的名字?我為什么沒有問問呢?

假如我們﹣﹣找到了她的姐姐,我該怎么告訴她呢?

我不是非得把一切都告訴她,這是警察的工作。但是,我知道這一次我會的。這一次,我不會只是將波羅領到車上,匆忙回家洗個必要的熱水澡,將之前的一切徹底忘掉。我要假裝認為這次行動就是一場訓練,不是實際行動。

該是給波羅發出新命令的時候了。我俯下身,對著它的小耳朵說:“去找骨頭,波羅。去給我找骨頭,孩子。“

它叫了一聲表示明白,然后沖進灌木叢。它身上沾滿仙人掌刺和荊棘,它的腳似乎也被堅硬的地面傷到了,但是,它還是滿懷激情地出發了,這讓我和薩拉感到慚愧。我們的熱情已經耗盡,干河溝里的那具男尸讓我們感到沮喪,精神萎靡﹣﹣但是,我們還是要將那個小女孩帶回家,好讓她安息。

我們穿過灌木、仙人掌、被太陽曬枯了的月見草、龍舌蘭和干河溝邊上巨大柔軟的珀羅佛得角樹以及六英尺高的郁金香仙人掌。

有些人認為沙漠很美麗。我認為它和地獄一樣可怕,是一個只有強者才能夠生存的危險地方,而我覺得我的堅強只能和枕頭相比。

上帝呀,一個十歲大的孩子怎么能夠在這樣的環境里生存下來,即使她生于此長于此?

我們離小鎮越來越近。我之所以有這樣的感覺,是因為我聽到了州際公路上傳來的低沉的嗡嗡聲,而且看到了路上揚起的塵土。我猜想,那是更多的警車趕過來加入這場被媒體稱作大搜尋的行動,但也許趕來的是一些記者,想為自家媒體的晚間報道搞一點新聞。

大規模搜尋一個女孩。

這樣的一個環境中,一個小女孩會去哪里呢?這里和我住的密歇根完全不一樣,那里有溪流、公園和樹木供孩子們游玩攀爬,還有些只有自己最好的伙伴才知道的秘密地點。但是,那里沒有陰影,沒有真正可以把你遮蔽起來的樹。

盡管涂了大量的防曬霜,還戴著草帽,但是我的臉還是熱得通紅。我已經沒有水了,我的水絕大部分都讓波羅喝了。我們出來已經有五個小時,看來只能無功而返。

再者,梅麗莎·蘇已經失蹤五天了。

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帶夠五天喝的水,盡管近來下過雨,但也沒有形成可以飲用的溪水支撐她活下來。

波羅看上去也有點氣餒。它依然在灌木叢和仙人掌中嗅著,偶爾將頭在一種名叫沙漠槲寄生的植物上磨蹭,還十分謹慎地將鼻子探入墨西哥刺木里,但是,它的移動更加緩慢,舌頭耷拉在嘴外面,似乎急切地想喝水。

我們不得不停下來。薩拉顯然想到陰涼處休息一下,而我也覺得繼續找下去也沒有什么意義。此刻,小鎮已經進入我們的眼簾。我可以看到漢堡店紅色的屋頂,那可以說是這座小鎮的地標。

波羅仰起頭,鼻子嗅著空氣。它站在那里,只有頭來回轉動著,顯然在努力捕獲某種獨特的氣味。

“難道它不能快點嗎?“薩拉的聲音中充滿疲憊和失望。

“我想它正在嗅某個氣味,“我回答道,“它可能聞到了什么。“

“噢,別開玩笑了,其實我們已經快回到基地了。或許是另一只死兔子。“

我沒理會她,接著說道:“去找骨頭,波羅。去找骨頭。“

它叫了一聲,順著氣味飄來的方向跑去。

你知道“牽著鼻子走“這種說法,是嗎?

確切地說,當波羅嗅到某個獨特的氣味時,它就是這么做的。它一邊嗅著空氣中的氣味,一邊跟著它前進。就這么簡單。那顆閃亮的黑色追尋的是最強的氣味。鼻子捕捉到了微弱的臭味,它不停轉動著頭辨別氣味的方位,確保自己

氣味像水那樣流動。假如我們能夠看到狗正在嗅的氣味的話,我們就能看到漩渦和小溪,空氣中流動的氣味就像是小溪里漂的樹枝。

它此刻移動得很慢。我喜歡它這樣,因為這就意味著它已經找到什么東西,正在全神貫注尋找它的源頭。

“去,去找骨頭。“

“不可能有什么該死的骨頭。“

我通常并不會讓警官閉嘴,但是這次是一個例外。

波羅發出一聲尖利的吠叫,然后突然朝遠處一棵珀羅佛得角樹沖了過去。我以最快的速度跟在它的后面,而薩拉則被遠遠地落在后面。

它轉著圈。來回扭動著黑色的身體,不停地搖晃著尾巴。它的耳朵向后抿著,在前面跳躍著,用兩個后腳掌將土刨到空中。

“找骨頭,“我叫道,其實我這句話顯得很愚蠢,因為它此刻正在尋找,不過我是想讓它明白我知道它正在干什么,而且非常欣賞。

那棵樹的旁邊有一口廢棄的井。波羅圍著它轉著圈,然后用腳刨著旁邊的土。

“噢,上帝,“我叫道,連忙朝那口井跑過去,“那個孩子在井里。“

波羅吠叫著,腳不停刨著地,不時將鼻子湊到土上,之后接著再刨。這是它找到目標時發出的信號,這個信號是明白無誤的。

孩子的遺體位于石頭井的底部。愛麗絲被永遠困在了那個仙境中。

薩拉用對講機呼叫指揮部,聲音中充滿勝利的喜悅,當然只是因為我們找到了孩子的尸體而已。在這一點上,她和波羅別無二致,因為波羅也在為勝利舞蹈,盡管不能接近那具尸體讓它略感失望。我拿出那個糖果盒,完成了獎賞儀式,同時心里想著如何用最恰當的方式將這個消息告訴小木屋里的那個小女孩。

然后,我看到了一顆玩拋接子游戲用的東西。

那是一顆金屬子,我不知道孩子們依然還在玩這種游戲,這顆子在這里放了多久無從知曉,但是,真相卻像一根尖利的仙人掌刺一樣刺痛了我。

其實,那個小女孩并不是一直希望獵犬找到她的姐姐。她極度恐懼的是獵犬會揭開事實的真相。她知道她的姐姐在哪里,但是,她一直很害怕不敢告訴她的父母。

沙漠里的兩個小女孩,想到什么地方玩就到什么地方玩,她們會在珀羅佛得角樹的樹蔭下玩耍,而石頭井邊也是她們經常玩耍的一個特殊的地方。

那個孩子是一掉下去就死了,還是躺在井底呼喊救命呢?

為什么小女孩沒有告訴她的父母?因為這個家庭充滿暴力,以至于小女孩不敢將姐姐在井底呼救的情況告訴父母以免受到懲罰?或者,她還太小不知道掉到井里的后果?

我可能永遠不會知道答案。我要回到鎮上,讓薩拉做她作為警察應該做的工作,讓那些慢吞吞的增援警力打道回府。

我要將波羅放進我的箱式卡車,趕快回家。我們兩個需要徹底清洗一下,將汗水和各種氣味徹底去除,然后撰寫報告,之后再開始新的搜尋工作,搜尋下一具尸體。

然而,我卻忘不掉那個瞪著藍色眼睛,滿臉驚恐的小女孩,她所擔心的是因為自己太害怕而不敢面對的真相最終被發現。

“真棒,波羅,“我又說了一遍,但是,我并不是因為它發現了我原本就不想知道的東西而贊揚它。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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