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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公婆來了

1

邱梔子生了個兒子的功勞很快傳到了顧順良的老家。

很快,婆婆公公背著大包小包上門來了。是顧順良去火車站接的。

婆婆公公一開門,發(fā)現(xiàn)親家母系著圍裙,一副主人的樣子站在兒子家。

“家里也沒什么可捎的。只這點黃瓜,是自家墻跟邊種的,沒施化肥?!表樍寄锫吨忧拥摹⒂懞玫男?

著邱梔子母女的臉色說。

邱美娥眼神里瞥過一絲不屑。

那一小捆黃瓜用黃瓜秧捆扎著,新鮮的黃纓似乎還沾著老家田野里的清新,顧順良的眼睛就澀澀的。

一番寒暄之后,邱梔子對娘家媽道:“媽,你這些天在醫(yī)院值班,太辛苦了,回家歇幾天吧?!?

“也好,來接班的了?!鼻衩蓝鸾庀聡够刈约杭伊?。

婆婆公公撲向襁褓中的嬰兒,一番親熱、喜愛自是言說不盡。

嬰兒睡著后,順良娘便將圍裙扎上,里里外外地開始忙活起來。

在小兩口自己的房間里,顧順良湊近邱梔子喜形于色地悄悄說:“娘給帶了5000塊錢來,說是獎賞你給

老李家生了個帶把的?!?

“是么?這樣我們這個月便可以多還5000塊錢的貸款,背上的大石頭又卸掉了一塊,”邱梔子的臉上馬

上綻出了一朵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道,“那筆房貸像一塊大石頭壓在我們的日子里,壓得我喘不過氣

來,現(xiàn)今我看見錢眼神就發(fā)綠?!?

“不,你現(xiàn)今是想一下錢眼神都發(fā)綠。”顧順良笑她。

只是婆媳相處起來很快便有矛盾了。

邱梔子給兒子買進口奶粉,順良娘在旁一聽一罐奶粉一百多,便叫起來了:“哎呀,這么貴啊!順良小時

候我的奶不夠,喝米湯一樣長得這么壯!”

“只是國產(chǎn)奶粉讓人不塌實啊?!鼻駰d子分辨。

邱梔子因為懷孕生子比原來胖了,給自己買了件衣服,順良娘一聽那個價錢:“嘖嘖!這么貴啊,夠買一

年的化肥的?!?

每次吃完飯后,邱梔子每每要倒掉盤子、碗里的那點剩菜時,順良娘就緊張地跑過去搶過來道:“還夠吃

下一頓的!”

“電視上說了,吃剩菜不好?!鼻駰d子分辨。

順良娘不以為然道:“誰家不吃剩菜啊。”

“還有媽,以后別在市場買咸菜疙瘩了,吃淹制的咸菜對身體有害。”邱梔子又說。

“早年間,農(nóng)村里每家都是靠一缸咸菜疙瘩過冬的,還不都活得好好的?!”順良娘更加不以為然道,嘴角

甚至流露出了有些嘲諷的意思,至少在邱梔子看來。邱梔子一下就被順良娘的那種表情給傷著了,心里的火騰

地一下便竄上來了,但使勁壓在心里。

“你現(xiàn)在休產(chǎn)假沒工資了,還有房貸,全家都仗著我兒一個人的工資,能省點便省點吧?!表樍寄镉謬Z叨。

雖然話不中聽,但邱梔子知道這話倒是真的。

“知道我們的日子緊張成這樣,你們平時怎么不多攢點錢幫我們還房貸?不是說帶了5000塊錢來么?怎么

還不往外拿??”邱梔子心里話。

顧順良下班后進了家門,邱梔子這時正像熱鍋上的螞蟻般團團轉(zhuǎn)著,看也不看顧順良一眼,卻只火辣辣

地瞅著顧順良手中的包,上前一步一把就將顧順良手中的包奪過去了,急切地翻著道:“這個月的工資發(fā)了么?”

顧順良往回搶,使勁按住自己的包,叫道:“我要留100元的生活費,你別動我的包!”

邱梔子到底還是從顧順良的包里翻出了錢,她晃著手中搶過來的幾張人民幣道:“我從來沒有覺得,錢是

這么鮮艷,瞧,粉紅粉紅的!”

“我一個產(chǎn)婦,一張嘴喂兩口人,需要多吃些豬蹄之類下奶的東西,可是你娘她,不是讓我吃剩飯就是吃

咸菜,這哪像做月子的?。磕隳锊皇钦f帶了5000塊錢來么?怎么還不往外拿?”邱梔子小聲發(fā)牢騷。

顧順良愁悶地嘆息了一聲:“唉——”搖搖頭抱孩子去了。

正在廚房忙活的順良娘聽見了邱梔子的話,心里話,“天知道這5000塊錢我是怎么節(jié)省下來的,我老倆口

舍不得炒菜,經(jīng)常用干糧蘸著醬油吃就是一頓飯,五年了,我們沒舍得給自己添置一件衣裳,可看看你邱梔子

吃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你們的家,這么亮堂,這么好的家具,可我那座破房子,雨天漏雨,冬天冷得像個

冰窟窿——可是,可是我已經(jīng)說給我們家順良帶錢來了啊?!?

順良娘內(nèi)心糾結(jié)著,她的手一次次伸進內(nèi)衣口袋想將錢掏出來,又一次次地將錢攥住,那疊錢都快被她

攥軟了,她還是舍不得往外掏。

獨立一攤過日子的邱梔子潛移默化中從母親邱美娥那里學會了偷水的辦法,將水龍頭擰松些,下面接上

塑料水桶,水稀落地滴答著,水表就不會走。

滴答、滴答,多么惱人的。

“兜兜他奶奶怎么還不往外掏那5000塊錢呢?”邱梔子心里話。

她一分一妙地等著,滴答、滴答,空氣似乎也快被繃斷了,真正快被繃斷的,是邱梔子的神經(jīng)。

“涮我們哪這是?”邱梔子心里話,她開始找茬了。

順良娘的眼神不好,將燈開了,眼睛瞇縫著,弓著腰,盤腿坐在床上給孫子縫棉衣棉褲。是順良娘從

老家背來的棉花。

“大白天的,別開燈,浪費電!”邱梔子氣沖沖地沖過來,‘啪’地一下把燈關(guān)了。

順良娘臉上的表情就悻悻的。

邱梔子這天從外面回來,看見順良娘正將嘴里嚼碎的餅干往兒子的嘴里喂!

“干嘛呀?!”邱梔子兀地爆起一聲兇兇的喊,驚得順良娘激靈一下。

“這么喂飯,多不講衛(wèi)生??!孩子容易生病的!”邱梔子繼而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說,上前心疼地將孩子抱在懷里,捶著孩子的背,想讓孩子吃掉的東西吐出來。

順良娘的眼里頓時涌出了一汪淚,她分辨說:“老家房梁上筑的燕子,老燕哺小燕都是這么喂的呀,我們村里,都這樣喂孩子的,順良小時候我也是這么喂大的,不也健健壯壯的么?”

“村里是村里,燕子是燕子!你最好別再給我說什么村里村里的,村里的事,就是準則啊?!”邱梔子嚷道。順良娘眼里噙著淚出去倒垃圾了。

在樓下的垃圾桶旁,一個老太太看見順良娘在哭,便關(guān)切地問道:“怎么啦老姐姐?”

“是個女人就會生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原來的女人,六、七個的生呢,也沒見誰的尾巴翹到了天上

去!”順良娘宣泄道。

“是?。∥夷莻€媳婦也是,像個座上皇一樣!”那個明顯也是婆婆身份的婦人應和。

“放著水不喝,偏要喝可樂,那是喝錢啊,嘖嘖——”順良娘念叨。

另一個婆婆忿忿不平地白話道:“你不知道我們家那個兒媳婦呢,單位分點什么就拎到她娘家去!”

兩個同病相憐的婆婆拉起呱來了,“憤怒聲討”著各自的兒媳婦……

2

顧順良下班回家,遠遠地看見母親正坐在宿舍樓前的馬路牙子上抹眼淚。風吹著母親絨絨的頭發(fā),像一蓬枯草。

“娘,怎么啦?”顧順良趕緊跑上前緊張地問。

抬頭看見兒子來了,又一股淚水瞬時從順良娘的眼里洶涌而出,那眼里的悲傖一下?lián)糁辛祟欗樍?,“娘,到底怎么啦?”顧順良心疼地追問?

“我想回家,明兒你給我和你爸打兩張車票去?!表樍寄镎f。

“剛來這么幾天,怎么就要回去哪?”顧順良著急道。

“家里的雞鴨沒人喂?!蹦赣H說,用衣袖擦著眼角的淚。

“雞會到田里覓食,餓不著的?!鳖欗樍颊f。

“家里的豬沒人喂——”母親抽泣道。

顧順良蹲到母親跟前,攥住母親粗糙的手,道:“娘,到底怎么啦?是邱梔子惹您生氣了?”

“我給兜兜喂飯,邱梔子嫌我的嘴臟,你娘我這么大歲數(shù)了,還從沒被小輩人這么訓過——”順良娘哽咽道,淚水再次洶涌而出。

顧順良瞬時變了臉,騰地站起來徑直向家走去。

“嘭!”地一聲,門被撞開了,顧順良裹著一陣風沖了進來。

這會兒,邱梔子還在彎著腰給孩子捶背,“吐!吐!”

顧順良一把拽著了邱梔子的胳膊,眼睛逼視著邱梔子黑著臉問:“邱梔子,你怎么惹著我母親了?!”

“怎么了?我回家的時候,看見你娘正將嘴里嚼碎的食物往咱兒子的嘴里喂!看看他奶奶的嘴里,長年也不刷牙,那么多黃東西堆在牙床上——也不知有多少細菌,孩子這么小,抵抗力多弱——”邱梔子氣呼呼道。

“我也看見娘怎樣喂孩子了。我不覺得娘添一下孩子的食品是臟,她那是怕食物燙著孩子,自己先試試,也是為了孩子好,”顧順良氣呼呼道,“人這么大歲數(shù)了,有些毛病是不好改的,你就不能依順一下她么?”

“其他事情我可以依順,可事關(guān)咱兒子健康的事,我能退讓么?我能拿著孩子一輩子的健康當兒戲?”邱梔子嚷道。

“有這么嚴重么?我小時候也是被我娘這么喂大的,不也健健壯壯的么?”顧順良分辯。

“你小時候你媽健康不說明她現(xiàn)在一定健康,近幾年她體檢過么?別的不說,就說乙肝吧,若萬一傳染上了有多可怕!周圍人的歧視就讓人受不了,以后連個工作都不好找,并且乙肝病毒在人的血液里,會一輩輩地傳下去?!?

顧順良被說得也有些緊張,嚴肅道:“那我給娘說說,以后不讓她這樣喂孩子了。但不管怎樣,你是我顧順良的妻子,就得善待我的父母。你愛我的話就得愛我的全部,也許老人是有點壞習慣,你可以用委婉的方式讓他們適當?shù)馗淖円幌拢俊?

順良爸這時黑著臉拎著幾棵大白菜從外面回來了,后面跟著滿臉淚痕的順良娘。

順良爸坐在沙發(fā)上,磕著煙袋鍋,板著臉發(fā)話了:“子不教,父之過。我們一輩子節(jié)衣縮食地供兒子過上了城里人的生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而兒媳婦,即便是北京人,但嫁給了我們兒子,就是我們老顧家的媳婦,就得三從四德,孝敬老人,遵守一輩輩傳下來的老規(guī)矩!”

他這些話并沒有對著邱梔子說,他是對著對面的墻說的,但一句句撒在空氣里,擲地有聲,邱梔子忽然感到勢單力薄,一聲不語地扭頭回自己臥室了。

他們一家三口在客廳里嘀嘀咕咕地說著什么話,邱梔子感覺自己像個外人,被他們一家人排斥在外。

這時,順良娘又在背后數(shù)落邱梔子的壞話了:“都生了孩子了,還整天打扮得這么花里胡哨,都已經(jīng)是孩子的媽了,還老是吃零食。左一小袋,右一小袋的,那么一大瓶酸奶,不一會兒就喝進去了!一點都不過日子。”

恰巧這話讓邱梔子聽見了,待顧順良回房間后邱梔子氣呼呼地嚷道:

“現(xiàn)今都什么年代了!我不買名牌,不進美容院,喝點酸奶還被管著,她在咱們家住,應該是客,而不該是來評判和監(jiān)督我的生活的!我一個受人尊敬的醫(yī)生,卻被一個農(nóng)村婆婆管三管四的!”

“不管怎樣,他們是長輩!百事孝為先?!鳖欗樍嫉?。

邱梔子綻開一絲苦澀的笑,道:“長輩?在我們遇到天大的難處,想錢想的眼睛都綠了的時候,你父母

一毛錢的忙也幫不上,卻跟我們擺什么老人的譜?你母親還好,不停地忙著忙那的,你那個爸爸,跑到這里

充大爺!吃飯后坐在那里一動不動,連個碗筷也不收拾,坐在那里等吃等喝,醬油瓶子倒了也不扶?!鼻駰d子

抱怨道。

“農(nóng)村男人就這樣,不做家務。”顧順良解釋道。

邱梔子不屑地瞥了瞥嘴:“嗯,不做家務?不做家務能掙錢也行啊,男人不做家務的話,是能養(yǎng)家糊口,我可沒沾著他一分錢的便宜,憑什么侍候他?!因為買這個房子,我們想錢想的眼神都綠了,恨不能一個鋼镚掰成兩瓣用,就差去賣血去了,哪怕你父母幫我們一萬塊錢哪,我心里也好受些?!?

顧順良面露尷尬,苦澀道:“我父母是真拿不出來,農(nóng)村里的上輩人,窮啊,能活下來已是不錯,我父母這么大歲數(shù)了,種著3畝地,每年收兩季,一季麥子,一季玉米。這兩季莊稼,除去肥料和種子錢,收入三千元左右,這三千元也許對城里人來說,只不過是一個月的工資,但對于農(nóng)民來說,卻是一個家庭一年的全部。這還是年頭好的時候,遇到旱澇失收的年頭,情況更差了?!?

“是么?”邱梔子驚訝道。

顧順良苦澀道:“這說起來令人難以置信,可這就是我家里的真實狀況,這就是貧困地區(qū)農(nóng)民的真實情況。你想想,那點錢除了買油鹽醬醋,再遇到個頭疼腦熱,紅白喜事的人情往來,哪里還有剩余哪?他們不是不給,是真沒有?!?

“好了,我收回我原來的話,我原來還自命清高,多少有些輕視我媽的俗氣,今天我才發(fā)現(xiàn),真過起小日子來,我比誰都俗,我整個人都活在一個俗的缸里,對兩個對我們的生活沒有多少幫助的人,我無論如何也親不起來,其實,勢利是所有人骨子里潛在的東西,誰也不比誰高尚?!?

這時,電視里正在播鑒寶欄目,邱梔子道:“真到你們老家的旮旮旯旯里翻翻!就沒件什么老玉呀、明清

的字畫、舊家具呀什么的?”

顧順良苦笑了一下:“那一輩人,沒餓死的便算僥幸?!?

“活一輩子了,一點值錢的東西也攢不下,這一輩子活的,唉——”邱梔子道。

“上一輩人的貧窮,是時代造成的,不管怎樣,他們是長輩。在我原來的感覺里,像個天使般圣潔的你,

怎么跟個市井女人一樣了?”

“天使?天使是不需要買柴米油鹽過日子的,天使是不需要背負房貸的。我現(xiàn)在算體會到了,人們數(shù)落

別人愛錢啊,小氣啊,那是沒真缺著錢。”

“我就想不通了,你對一個陌生的病人都那么熱心腸,為什么對一對吃盡苦頭的農(nóng)村老人卻這么苛刻?我經(jīng)常在想,我第一次認識的你和真實生活里的你,是同一個人么?”顧順良煩躁道。

邱梔子兀地怔住,“什么意思?對我失望了?我現(xiàn)今休產(chǎn)假在家,這個家就是我全部的世界,而這殘存的一片領(lǐng)地,也被別人侵占了。自己的家里住了外人,在我的感覺里,像身體里進了異物一樣渾身咯硬得慌。我的心被擠著,縮縮成了一個球球,不能舒暢地透一口氣?!?

“他們不是外人,是我的生身父母,你如果愛我就得接受他們!”

“你們有長年相處的感情,可是我沒有。我一分錢的便宜也沒沾過他們,憑什么要求我對他們有真實的感情?和公婆一起住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年代的差距根本無法在一起生活,和老人在一起生活根本找不到那種溫馨小家的感覺。再說了強硬和老人住在一起生活是對另一方很不公平的一件事情。”邱梔子嘟囔。

“在單位里,同事的矛盾,領(lǐng)導的臉色——家是唯一能放松身心的空間,可家里整天這樣雞犬不寧的。這以后的日子,該怎么過啊?”顧順良愁悶道。

“要不,還是讓我媽來伺候月子吧?讓你父母回老家去?”邱梔子艱難地吐出了這句話。

顧順良無比為難道:“我父母沒有主動說回去,我怎么能趕他們?再說,我想讓他們住一陣樓房享享福。”

邱梔子以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顧順良說:

“我真不知道當初你所說的,愛我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你父母住在這里,我的心理感覺那么不好,都成

了憂郁癥了,可是你,抹不下面子來讓他們走,卻讓我承受這么大的精神磨難,你的心里,最在乎的人到

底是誰?我是那個和你相伴一生的人??!”

顧順良一臉的苦不堪言,道:“農(nóng)村里,一輩輩的,媳婦都是跟老人住在一棟房子里的。我想讓父母在這里過冬,農(nóng)村里冬天多冷你都看見了。當初,在那個冬夜里,你對一個陌生人都能伸出援手,那時的你,那么善良,簡直像一個天使——”顧順良的臉上現(xiàn)出了一絲溫暖的追想,但很快又變得痛苦不堪道:“可結(jié)婚后,為什么對我的父母,卻這么冷酷?”

邱梔子被擊中了什么,看著顧順良道:“你說的沒錯,對一個陌生人,我都能心生良善,可能我心理上,

受傳統(tǒng)的觀念影響太深吧,在自己窮困不堪時,便對上輩心生怨氣,尤其是男方的父母,好像理應在買婚

房時給予支援的。主要是這一階段實在太缺錢,太想錢了,便對給我們沒有一分錢支援的他們心生厭倦?!?

“不管怎樣,我父母進了咱的家門。即便是素昧平生,也應該有一份禮貌啊吧?為什么,你就不能看在

我的面子上,對我的家人好一點呢?”顧順良說。

邱梔子忽然抬起自己亂蓬蓬的頭發(fā),聲嘶力竭地說:“說一千道一萬,都是你的理??赡愫雎粤艘粋€最基本的事實,這是我的家啊,我是這個家的主婦,可我卻連一點基本的生存空間都沒有了!你知道我白天去了哪里了嗎?我去看了心理醫(yī)生,再這樣下去,我就要瘋了!”

這時,忽然門邊爆起一陣嚷:“我兒子有本事,考上了大學,成了文化人,憑什么只你一個人沾他的光?你自己說說,倒有哪一方面能壓得過我兒子去?再說,人,誰沒個老?人在做,天在看,你就這樣待你的公婆,小心兜兜把一切看在眼里,長大了后也學你!”

是瘦小的順良娘,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立在他們的臥房門口,雙手叉著腰,拿聲拿調(diào)地說。

婆婆的氣盛從何而來?

邱梔子忽然失控地沖向床邊,顧順良驚詫不已,以為她要對自己動武,她卻繞過顧順良,抱起2個鵝毛枕頭來,投向屋內(nèi)的家具、電燈,喊著,“這日子,沒法過啦!”

滿屋里頓時飛滿了鵝毛,沸沸揚揚的,也落在顧順良的身上、臉上,開始時他還想極力地撣,卻怎么也撣不凈,到后來他頹然地站在房內(nèi),任鵝毛落在自己的身上、臉上,木然如一棵樹。

邱梔子扭頭抱起孩子便往外走,扔下一句話:“我回娘家住幾天!”

3

邱梔子抱著孩子回娘家了,一進門便煩不勝煩道:

“媽,我真后悔當初不聽你的話,找一個農(nóng)村出生的老公——你不知道那個顧順良,沒有他爸媽的時候,他特別聽話,好的不得了,可公婆一來,我這個老婆就是外人了,他恨不得我搬出去,給他爸媽騰地方!家里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誰伸點縮點都無所謂,現(xiàn)在,家中有另外的人看著,就是一種表演?!?

“怎么樣?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吧?”邱美娥道。

“我那個婆婆,嫌菜價高,覺得只有大白菜便宜,便一天三頓都吃大白菜,我正在做月子??!我最痛苦的是和他們同桌吃飯,他們吃飯說話很大聲,唾沫星子亂飛,吃飯的聲音啪啪的,真讓人受不了!我那個公公,整天像尊雕塑似的坐在那里一動不動,醬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下,還喜歡聽京劇,聲音放到很大,影響我們娘兒倆休息,我說過幾次都沒用,只好忍著?!鼻駰d子繼續(xù)牢騷。

“跟婆婆的矛盾還好說,主要是那個公公,開始時為了喂奶方便,我基本不穿內(nèi)衣,穿著件外套晃晃蕩蕩地在屋里晃蕩,可自從公公來了后,老覺得一雙無形的目光看著自己,令我渾身不自在。公公常進屋看孩子,孩子有時正吃著又不能馬上拔出來,氣惱得我——老公不在家的時候,我常常把門關(guān)起來,但是住在一起,老鎖門又不好——”邱梔子繼續(xù)宣泄。

邱美娥說:“你這算什么?被人家擠回娘家了?要走也是他們走!那是你的家啊,我辛辛苦苦攢錢買的房子就這樣成了顧家的根據(jù)地了?孩子,你必須反抗!”

“怎么反抗?拉不下這個臉來啊。和公婆的關(guān)系不好,勢必影響到和顧順良的感情。強迫我去對兩個心里那么膩歪的人有好感,這不是強人所難么?我怎么辦哪?畢竟,我很愛老公,而他們,又是老公在這個世上最親近的人,我對他們的態(tài)度必須有所忌諱,又不能老吵,可是他們又不走,我就像身體里進了異物一樣,渾身難受。”邱梔子說。

母親已經(jīng)去廚房看鍋里的飯了,邱梔子沒有發(fā)現(xiàn),還在那里自說自話:“難道真是我錯了嗎?是我不夠大度,不夠孝敬長輩嗎?如果我們買房的時候,他家里出點錢,哪怕一點點,我心里也平衡點?!?

4

“砰”地一聲,邱美娥氣沖沖地進了門,此時,顧順良父親正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里咿咿呀呀地唱戲,順良娘正在給孫子納一雙小鞋。邱梔子抱著孩子跟在母親后面。

邱美娥徑直過去拿過遙控器啪地一聲關(guān)了電視,道:

“小日子過的挺滋潤的,啊?關(guān)鍵時刻,一根毛也拔不下來,卻腆著臉跑到這里來住北京城了,這可是我付首付買的房子!卻逼的我閨女有家不能回,這里倒成了你們家的地盤了!”

顧順良父母頓時尷尬在那里。

“媽,說話太過分了?!鼻駰d子見狀趕緊制止母親,只是邱美娥還是說個不?!?

這是個狂風暴雨的日子。

顧順良剛好下班回來,在樓下的公交站上,看見了自己的父母,只見父母背著大包小包的,淋著雨站在那里。

顧順良疾跑過去,“娘!爸!怎么啦?你們這是干嘛去?”趕緊將傘給父母打上。

“我們回老家?!蹦镞煅手?,用衣袖抹了幾把眼淚。

父親頭倚在樹上抹著眼淚,肩膀劇烈地抽動著。

父母腳上穿的布鞋全被雨水打濕了。

“到底怎么了?”顧順良疾問。

“邱梔子她娘說那是她付首付買的房子,不讓我們住。”娘說。

顧順良的眼淚頓時洶涌而出,脫下自己的皮鞋,給父親換上。

“等停了雨再回去!”顧順良哽咽道。

“算了,人家已經(jīng)說了這話了,在你那個家里,我們一秒鐘也呆不下去了?;卦谧约杭依?,我們渾身舒坦自在?!备赣H說。

顧順良聽罷不再強留。一輛通向火車站的公交車來了,顧順良送父母擠上了公交車。

在火車站,顧順良給母親買了一雙新布鞋,讓母親換下了那雙濕漉漉的鞋子。

目送著火車載著父母漸行漸遠,顧順良的淚水再次洶涌而出,心里發(fā)誓道:“娘,爸,我一定努力奮斗,掙很多錢,給你們掙回尊嚴!”

5

顧順良回到家里的時候,邱美娥已經(jīng)回自己家了。

他用那種眼神久久地盯著邱梔子,那眼神冷得嚇人。

“你父母哪?”邱梔子有些緊張,小心地問。

“我父母冒著大雨回老家了。”顧順良道,眼睛又一次潮潤了,他冷眼看著邱梔子,發(fā)出一連聲的問:

“我對你的母親,那么畢恭畢敬,小心翼翼地討好他,可你對我父母那樣,豈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么?

“你對我家人不尊重,就是對我的不尊重。”

“一個男人,如果連自己的父母都不善待,你還能指望他對其他人會有情有義么?”

“家里這段時間整天硝煙不斷的,讓我在單位上怎么安心工作?”

“我父母是我在世上最親的人,你對他們這種態(tài)度,我顧順良對你,能親近得起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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