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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這人胖吧?”

“挺胖的。”

“胖?我是賣豆腐的啊。”

“嘻嘻嘻。”

“賣豆腐很好笑嗎?”

“一個賣豆腐的卻長著西鄉隆盛西鄉隆盛(1828—1877),討伐幕府運動的指揮者,維新三杰之一,曾任明治政府參議、陸軍大將。1877年在西南戰爭中戰敗自殺。的臉,所以可笑。不過,現在吃這種素食的話,明天根本沒力氣爬山。”

“你又想吃好的了。”

“什么想吃好的,吃這些只會營養不良。”

“這么豐盛,已經足夠了。——有千張,還有平菇、紅薯、豆腐,種類不是挺豐富的嗎?”

“種類是不少,連你做買賣的材料都有了。——郁悶啊。昨天盡讓我吃面條,今天是千張加平菇。啊啊啊啊。”

“你吃吃這紅薯看,剛從地里挖出來的,味道非常好。”

“不是非常‘剛健’的味道嘛!——大姐,你們沒有菜嗎?”

“真是不巧,什么也沒有。”

“‘沒有’,太難為人了。雞蛋總有吧?”

“雞蛋的話,有——”

“請把雞蛋煮成半熟拿來。”

“怎么做?”

“做成半熟。”

“煮嗎?”

“對,是煮,煮一半,半熟,不懂啊?”

“不懂。”

“不知道?”

“不知——道。”

“我都碰到些什么人了啊!”

“您說什么?”

“怎么著都行,拿雞蛋來。還有,哦,請等一下。你喝啤酒嗎?”

“喝也行。”阿圭神情自若地回答。

“喝也行,那不喝也行。——那就不要了吧?”

“要也行,總之喝點吧。”

“‘總之’,哈哈哈。沒人比你更喜歡‘總之’了。然后,到明天,你就會說‘總之先吃面條’吧?——大姐,順便拿些啤酒來。雞蛋和啤酒,明白了?”

“啤酒,沒有。”

“啤酒沒有?——你聽,沒有啤酒哦。怎么覺得這里不是日本的國土似的。可憐的地方。”

“沒有的話,就不喝,也行啊。”阿圭依然泰然回應道。

“啤酒沒有,但是有惠比壽日本麥酒釀造會社(東京)制造販賣的“惠比壽麥酒”。麥酒是啤酒的日式說法。。”

“哈哈哈哈,終于進入佳境了。你聽,她說有不是啤酒的惠比壽啊,我們也喝一下那惠比壽吧?”

“嗯,喝也行。——那惠比壽也是裝在瓶子里的吧?大姐。”阿圭這時終于和這女侍應說話了。

“是。”女侍應用肥后即肥后藩(熊本藩),今熊本縣一帶。方言答道。

“好,總之把那蓋子打開,連瓶子一起拿來。”

“是。”

女侍應似乎很心領神會地去了。窄窄的平紋細布腰帶簡單地系在臀部的上端,碎白小花紋的窄袖顯得有些小,只有頭發是一種異樣的束發日本明治時期,受西方影響后形成的一種女子的發型。,很讓阿碌和阿圭感到驚奇。

“那女的真是異彩照人啊。”阿碌說。阿圭一臉平靜,毫不在意地回答說:“是哦。”隨后又來了一句,“單純的好女人”,這句話接在前一句的后面,就像竹子接在木頭上一樣。

“你的品位很剛健啊。”

“喔,其實,對鄉下人的精神進行文明教育的話,也可以培養出偉大的人物。可惜了。”

“那么可惜嗎?你可以把她帶回東京,教育看看。”

“喔,這個可行。不過,那之前必須先把文明的皮囊扒掉。”

“皮很厚,扒起來很吃力吧?”阿碌說,好像是在說西瓜似的。

“吃力也得扒。他們頂著個漂亮的臉蛋凈做些卑鄙下流的事。要是沒錢的家伙,他一個人卑鄙也就算了,可要是有身份的人那就麻煩了。因為他會讓卑鄙下流的本性在社會蔓延,非常有害。而且,有身份的人、有錢人里經常會有這種卑鄙下流的家伙。”

“而且,越是那樣的人,皮越厚吧?”

“他們只有外表是非常美麗的,內心里比那女侍應不知道圓滑世故多少,所以讓人討厭。”

“是嗎?那今后我也加入剛健黨吧。”

“你當然要加入進來了。所以,首先第一條,明天六點起床……”

“中飯吃面條是嗎?”

“看阿蘇山噴火口……”

“注意不要一時想不開飛身跳進去。”

“我要面對天地間最最崇高的生機景象,培養偉大的人格,超越齷齪的凡塵俗事。”

“太超越了會厭煩世間,反而麻煩了。所以差不多超越就行了吧。反正我的腳也不一定能超越到哪里去。”

“意志薄弱的人。”

短袖的女侍應端著托盤過來了,上面整齊排列著一瓶啤酒,兩個玻璃杯,四個雞蛋。

“啊,惠比壽來了。惠比壽不是啤酒,有意思。好,我們來喝一杯。”阿碌遞給對方一個杯子。

“喔,順便雞蛋也給我兩個吧。”阿圭說。

“可雞蛋是我要的啊。”

“但你準備一個人吃四個嗎?”

“擔心明天的面條,想準備兩個帶著。”

“嗯,那我就不要了。”阿圭打消了念頭。

“你不要我倒過意不去,還是給你吧。雖然對剛健黨來說吃雞蛋稍稍有點奢侈,但我同情你,——喏,可以吃。——大姐,這惠比壽是哪里做的?”

“大概是熊本吧。”

“嗬,熊本產惠比壽啊,味道很好。你覺得呢,熊本產惠比壽的味道?”

“嗯,跟東京產的一樣。——喂,大姐,惠比壽不錯,但雞蛋卻是生的啊。”

阿圭打開了一個雞蛋,眉毛微蹙。

“是。”

“我說是生的啊。”

“是。”

“簡直不得要領。你不是讓她煮半熟嗎?你的也是生的?”阿圭丟下女侍應,轉而問阿碌。

“要半熟卻得到不熟嗎?我來剝一個看看。——哎呀,這不行啊……”

“原來是全熟。”阿圭把頭伸到對方的盤子里。

“是全熟。另一個呢?——啊,也是全熟。——大姐,這不是全熟雞蛋嗎?”這回阿碌問那女侍應。

“是。”

“真是嗎?”

“是。”

“怎么覺得是到了一個語言不通的地方。——那個客人的是生雞蛋,我的是熟雞蛋嗎?”

“是。”

“為什么這么做?”

“煮了一半啊。”

“原來是這樣。這樣啊,干得漂亮,哈哈哈哈。你明白半熟的說法了嗎?”阿碌兩手一拍。

“哈哈哈哈,真是單純。”

“簡直像單口相聲里的故事一樣。”

“弄錯了嗎?那位客人的還要再煮下嗎?”

“這樣就行了。——大姐,這里離阿蘇多遠?”阿圭轉移話題,問了與雞蛋無關的問題。

“這里就是阿蘇。”

“如果這里就是阿蘇,那明天不用六點起床了。待個兩三天就馬上回熊本吧。”阿碌馬上說。

“請一直待在這里吧。”

“大姐都這么說了,那我們就聽她的勸,如何?”阿碌向著阿圭問,阿圭不理。

“你說這里也是阿蘇,是指阿蘇郡吧?”

“是。”

“那,到阿蘇神社有多遠?”

“到神社有二十三里。”

“到山上呢?”

“從神社再走十五里。”

“山上一定很壯觀吧?”阿碌突然插嘴問道。

“是。”

“你上去過嗎?”

“沒有。”

“那你不知道啊。”

“是,不知道。”

“不知道那沒辦法,本來想問問情況的。”

“你們要爬山嗎?”

“嗯,想早點爬,想得不得了。”阿圭一這么說,阿碌馬上針鋒相對地說,“我不想爬,不想得不得了。”

“嘻嘻嘻,那您就一個人留在這里。”

“嗯,還是在這里躺著聽那轟隆隆的聲音,比較省力氣。說到轟隆隆,聲音好像比剛才更大了,你聽。”

“是啊,大了很多。因為是晚上吧。”

“山有點躁了呢。”

“躁了就會發出巨大的聲音?”

“是。而且會有很多灰落下來。”

“什么灰?”

“就是火山灰。”

女侍應打開拉門,拿食指在走廊上抹了一下,伸出漆黑的手指說:

“您看。”

“原來是這樣,一直在落。昨天也是這樣的吧?”阿圭很感動地問。

“是。山有點暴躁了呢。”

“喂,不管怎么暴躁你還是想爬嗎?看這樣子還是往后推遲幾天吧?”

“山暴躁的話更加愉快。劇烈活動的山是很難能看到的。聽說火山活躍時和平靜時火山口的火勢完全不同。是吧?大姐。”

“是。今晚應該非常紅。可以出來看一下。”

阿圭心急地馬上沖到了走廊。

“哇,很劇烈啊。喂,你快點出來看,很壯觀的。”

“壯觀?壯觀的話就出來看看吧。哪里?——啊,真是——真是偉大啊——那,到底還是不行。”

“什么不行?”

“什么不行?——登山途中不得被燒死嗎?!”

“說什么蠢話。現在是晚上,所以看起來是那樣子。其實,白天也就那樣。是吧?大姐?”

“是。”

“也許是,但危險啊。在這里待著都覺得臉很熱。”阿碌撫摸著自己的臉頰。

“你就會夸大其詞。”

“可你的臉看起來也是紅的。籬笆外面不是有一大片稻田嗎?那些綠色稻葉,不也映照成紅色了嗎?”

“凈說假話。那是星光照耀的。”

“火光和星光完全不同。”

“看來你也是非常無知啊。你知道,那火在四五十里以外的地方啊。”

“就算四五十里以外,那里的天空不也是赤紅一片嗎?”阿碌指著火光的方向用手指畫了一個很大的圓圈。

“因為是晚上。”

“就算是晚上……”

“你很無知。不知道荒木又右衛門也就算了,但這一點事理都不知道就很丟人了。”阿圭從一旁看著對方的臉。

“這涉及人格啊。涉及人格可以忍受,涉及生命我就只好投降了。”

“又說那樣的話。那我們就來問問大姐。——大姐,就那樣的火勢也能上山,是吧?”

“是。”

“沒危險嗎?”阿碌盯著女侍應的臉。

“是,女人都可以上。”

“女人都能上,那男人就非上不可了。這都什么事啊。”

“總之,明天六點起床……”

“知道了。”

扔下這一句,阿碌就回到房間躺倒在榻榻米上。阿碌離開后,阿圭一個人默默地揚著眉毛,注視著火柱。那火柱從地底垂直地沖向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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