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陶心中的那份失落與擔(dān)憂,此刻已是再也難以掩飾。
他停下了腳步,緊緊地皺起了眉頭,那份少年人特有的執(zhí)拗與沖動,在他心中升騰。
不行,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空等下去。
他必須知道她為什么沒有來,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煩。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如燎原的星火,再也無法遏制。
他猛地轉(zhuǎn)過身,原本因等待而略顯頹然的腰背瞬間挺得筆直。
對著遠(yuǎn)處的蔡足,用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穩(wěn)而急切的聲音命令道:
“備馬!”
“我們即刻去申侯府!”
蔡足聞言一驚,卻不敢多問,立刻應(yīng)聲而去。
當(dāng)姬陶心急如焚地趕到申侯府門前時,立刻便察覺到府內(nèi)的氣氛,與往日截然不同。
沒有了平日的井然有序,反而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慌亂與壓抑。
府門大開,不時有仆役端著水盆、藥碗匆匆進(jìn)出,個個面帶驚惶之色。
姬陶的心,更是猛地往下一沉。
他翻身下馬,也顧不得通報(bào),徑直便向府內(nèi)沖去。
守門的家將見狀,大驚失色,連忙上前阻攔:“鄭伯留步!府內(nèi)……府內(nèi)正有要事!”
姬陶面沉如水,一把推開他,厲聲道:“讓開!”
“本君要見申侯!”
他循著記憶,直奔靜心閣的方向。
越是靠近,那股慌亂壓抑的氣氛便越是濃重。
還未到院前,便已能聽到閣樓內(nèi)傳來申太后與武姜等人壓抑的哭泣聲。
姬陶的心,徹底沉入了谷底。
他沖進(jìn)院內(nèi),只見申世子姜無、段生等人都跪在廊下,個個面如死灰。
閣樓的房門緊閉,但門內(nèi)隱隱傳來鄧仲老先生焦急而又帶著幾分絕望的呼喊聲。
“侯爺!侯爺!您醒醒啊!”
姬陶再不猶豫,一把推開了房門。
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如遭雷擊,僵立當(dāng)場。
只見靜心閣之內(nèi),燈火通明,卻也混亂不堪。
濃重得化不開的藥味,混合著一股令人作嘔的穢物氣息,撲面而來。
榻上,申侯面色青紫,雙目圓睜,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的怪響,身體正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眼看就要不行了。
幾名醫(yī)童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鄧仲老先生須發(fā)散亂,額上青筋暴露,正手持金針,試圖刺入申侯的要穴,但申侯的劇烈抽搐,卻讓他根本無法下手。
而鄧曼,正跪在榻前,試圖將一碗湯藥灌入申侯口中,但藥汁混雜著污穢的痰液,盡數(shù)從申侯的嘴角流淌而出,根本喂不進(jìn)去。
她的臉上,不見絲毫血色,眼中充滿了焦灼與無助。
她之所以未能赴約,皆因于此。
申侯的病情,在午后突然急轉(zhuǎn)直下,痰迷心竅,堵住了氣管,已是危在旦夕!
“沒用了……沒用了……”一旁的申太后早已哭倒在地,聲音凄厲,“父親……父親他要去了……”
武姜和段生也跪在一旁,放聲大哭。
姜無雖強(qiáng)自鎮(zhèn)定,但通紅的眼眶和緊握的拳頭,也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巨大悲痛與無力。
然而,就在這所有人都陷入絕望的時刻。
姬陶卻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
他畢竟是擁有現(xiàn)代靈魂的人,眼前這一幕,他看得分明——這不是病發(fā),這是窒息!是濃痰堵住了呼吸道!
“都讓開!”他大喝一聲,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眾人皆是一愣。
姜無怒道:“姬陶!你要做什么?!休得在此無禮!”
鄧仲也急道:“鄭伯,不可!侯爺此刻……經(jīng)不起任何折騰!”
姬陶卻根本不理會他們,他知道,再晚幾息,就真的回天乏術(shù)了!
“再不施救,外祖父就真的沒救了!”
他一把將跪在榻前的鄧曼輕輕拉開,然后迅速地,將不斷抽搐的申侯的身體,強(qiáng)行翻轉(zhuǎn)過來,使其側(cè)臥。
這個舉動,讓所有人都驚呼出聲。
“姬陶!你瘋了!”武姜尖叫道。
姬陶卻充耳不聞,他一手固定住申侯的頭,另一只手,迅速地用一塊干凈的布帛,裹住自己的食指。
然后,不顧申侯口中的污穢,毅然決然地,將手指探入了他的咽喉深處!
他憑借著精準(zhǔn)的判斷和果決的動作,準(zhǔn)確地找到了堵塞氣管的那口濃痰。
用力一摳,一拉!
一大塊黃綠色的、黏稠的痰塊,被他硬生生從申侯的喉嚨里掏了出來!
“咳……咳咳咳!”
隨著堵塞物的清除,空氣瞬間涌入了申侯的肺部。
原本已近乎停止呼吸的申侯,猛地發(fā)出一陣劇烈的、撕心裂肺般的咳嗽。
他那青紫的臉色,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緩緩?fù)嗜ィ瑵u漸恢復(fù)了一絲血色。
雖然依舊虛弱,但那均勻起伏的胸膛,和那重新變得順暢的呼吸聲,卻清晰無比地告訴在場的所有人——
申侯,活過來了!
他被姬陶,從鬼門關(guān)硬生生地給拽了回來!
整個靜心閣內(nèi),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姬陶,看著他那只還沾著污穢的手,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申太后和武姜停止了哭泣,怔怔地看著這一幕,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姜無的眼中,充滿了驚疑、審視,以及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復(fù)雜的感激。
而鄧仲,則在最初的震驚之后,眼中爆發(fā)出駭人的精光!
他快步上前,再次為申侯搭脈,片刻之后,他長長地、如釋重負(fù)地吐出了一口氣。
“脈象……脈象雖依舊微弱,但……已趨平穩(wěn)。”
他抬起頭,用一種全新的、充滿了敬佩與探究的復(fù)雜目光,看向姬陶:“鄭伯……你……你這是何種救治之法?竟……竟能有如此起死回生之奇效?”
姬陶喘著粗氣,擦了擦額上的汗,只是搖了搖頭。
他無法解釋,也不必解釋。
靜心閣內(nèi),那股令人窒息的死氣,終于被申侯那一聲雖然微弱、卻頑強(qiáng)無比的咳嗽聲所驅(qū)散。
所有人都如釋重負(fù),緊繃的神經(jīng)在瞬間松弛下來。
申太后與武姜喜極而泣,圍在榻前,不斷地呼喚著“父親”。
姜無那張一直緊繃著的、如同巖石般的臉,也終于有了一絲松動,他看著榻上那恢復(fù)了些許血色的父親,眼眶微微泛紅。
鄧仲老先生則立刻指揮著醫(yī)童,有條不紊地為申侯進(jìn)行后續(xù)的調(diào)理,擦拭身體,施以溫和的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