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
威寧侯府已陷入深深的沉睡之中
幽蘭院里。
一片寂靜,只有微風輕拂,帶來絲絲涼意。屋檐下的風燈,輕輕搖曳,灑下斑駁的光影,宛如夢境。
懷玉守夜,如狼似鷹,警覺萬分,靜立于小鄒氏門外數步之遙。
她緊閉雙耳,誓要隔絕一切雜音,但那些詭異之聲卻如同鬼魅附身,無孔不入,悄然鉆入她的耳膜深處。
月色朦朧中,懷玉容顏似冰清玉潔,靜謐如潭。
然其緊握之雙手,悄然透露心湖漣漪與忐忑。她不愿探秘主人,更不屑為奴仆之行。
奈何命運多舛,非侯門之后,僅小鄒氏所購之婢女,身契在人,命運隨風搖曳。
若違其意,小鄒氏可隨時決其去留。
自八歲起,她便成為小鄒氏的貼身丫鬟,歷經磨礪,終成其左膀右臂。
眾人艷羨其幸運,然不知其心底波瀾。前大丫鬟玉香,侍奉多年,卻在適婚之年猝然離世。
她,深諳小鄒氏隱秘,未來去留難料。
懷玉緊抿雙唇,憂思如潮涌。
室內漸歸寂靜。
無燭之室被一縷寒光悄撫窗欞,輕輕鋪陳于榻前,宛如銀絲翩躚,寧靜中透著幽深。
“瓊樓,瓊樓”
男子唇角輕揚,貼近女子香腮,低語綿綿。小鄒氏巧笑倩兮,戲謔道:“瓊樓,君之冷硬如鐵,卻于人前裝深情款款,誓守婦節(jié)。豈懼顧氏九泉之下,聞之憤而坐起哉?”
紀澤輕啟朱唇,戲謔道:“若我缺席,恐你將夜難成眠,翻來覆去。他日再見,豈不要對我上演一出‘望穿秋水’的戲碼?”
“你每月僅歸家兩日,總是夜深人靜時才悄然歸來,天未亮又匆匆離去。”小鄒氏微喟,自語道:“我難道不是望穿秋水嗎?”
“昔日你對顧氏不屑一顧,今她已離世,我全心歸你,你還有何怨言?”談及顧氏,紀澤的語氣冷若寒霜,仿佛在述說一個素不相識之人。
小鄒氏心中喜悅難抑,卻裝作平靜地微笑道:“顧氏雖已仙逝,但其妹尚在。她正滿懷期待,希望能成為你的繼室。
她的語氣中充滿了酸溜溜的味道。
紀澤聞言,心中如釋重負,他鄭重其事地說道:“你無需再憂慮。顧氏在彌留之際曾懇請于我,我已應允,絕不讓顧采蘋成為我的繼室。你大可放心。”
小鄒氏聞言,心湖泛起漣漪,急切追問:“你竟未動一絲情愫?”
“那位初出茅廬的稚嫩女子,豈可與你同日而語?她于我眼中,不過爾爾。”紀澤淡然一笑,言辭間盡顯輕蔑與不屑。
小鄒氏:“你若舍棄顧采蘋,必將另尋新歡。屆時新人在懷,我等舊人恐怕將成過眼云煙。”
紀澤:“我已言明,無論娶誰為妻,我心中唯你獨尊。何需他求?”言下之意,已顯三分焦躁與不悅。
小鄒氏柔聲細語,言辭懇切地說:“我并無不滿。只是擔憂未來新婦若性格剛烈,得知我們的隱情后難以保守秘密,恐怕會引發(fā)不必要的麻煩。因此,選擇一個溫順聽話、易于相處的女子入門,或許更為妥當。”
紀澤輕描淡寫地說:“那就找個唯唯諾諾、不敢吱聲的。你親自操辦,這下可安心了吧!”
小鄒氏終于得到了紀澤親口的承諾,心中歡喜難以自抑。她嬌聲細語地說道:“你真是太好了……”
翌日,小鄒氏細心施了厚妝,宛如瓷器般無瑕。
懷玉緊隨其后,踏入了靈堂。在瞥見紀澤的那一刻,她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耳邊回蕩著紀澤與小鄒氏的交談聲,如同春水潺潺,不絕于耳。
“母親昨日辛勤勞作,今日何不稍作休息?”紀澤恪守孝道,言辭恭敬。
小鄒氏輕嘆一聲,悲痛之情溢于言表:“顧氏英年早逝,令我心如刀割,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料想今日必有親友前來吊唁,我便提前至此,以表哀思。”
“母親費心了。”
一切看似風平浪靜。
懷玉輕垂眼簾,此景她屢見不鮮,然而每回再觀,心底仍不免生出絲絲涼意。那二人表演天衣無縫,若無先見之明,外人斷難識破絲毫破綻。
沉思間,鄒氏攜子女款步而至。
眾人相見,稍作寒暄。許星辰目光如炬,一瞥小鄒氏,只見她臉上厚粉遮面,似有所隱。
紅顏易掩,春光難藏。紀澤夜未守靈,或與小鄒氏暗度陳倉。夫君遠征,小鄒氏獨守空房,非但不顯愁容,反倒如花似玉,嬌艷欲滴。慧眼識珠者,自是心知肚明。此乃她深居簡出,避世應酬之因也。
小鄒氏目光犀利,瞬間捕捉到那道隱秘的凝視。她動作敏捷,如同獵豹般迅速環(huán)視四周。
然而,許星辰已經巧妙地轉移了視線,正與許翰竊竊私語。
小鄒氏心中生疑,輕輕一瞥間,卻未見許星辰有何異樣。一絲失望在心頭彌漫開來,她無奈地收回了目光。
昔日吊客,親眷盈門;今朝訪客,同仁滿座。
許翰隨行迎賓,借此良緣廣結朝中仕宦。其人風姿俊逸,舉止端莊,言談儒雅,令人一見傾心。
及聞其乃昔日京華盛名之許探花令郎,眾皆嘆服,印象尤深。
許翰,灑脫不羈,洞悉人心,明白人脈對事業(yè)的重要性。
面對這難得的機遇,他自然不會錯失良機。
盡管事務繁忙,許翰始終不忘關注許星辰的動向。
許星辰與紀家姐妹相伴,兄長目光如炬,她心中涌起暖流,以目傳情,示意安然無恙。
許翰這才心滿意足地轉首他顧。
然而,許翰的眉頭迅速擰成了疙瘩。
昨日陳府尚哀,今朝又見君臨。
更甚者,篡改,陳元青不守本分,擅自闖入女眷之地,真是豈有此理!
他竟堂而皇之地走到許星辰跟前,主動攀談起來!
許翰俊面色一沉,心中怒火熊熊燃燒,猶如燎原之勢。他緊鎖雙眉,步伐矯健而堅定,大步流星地向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