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6章 烏鴉與狼群(2)

突然,遠處傳來了群狼的嗥聲,凄惻,蒼涼,如哭,似泣,山巒在黑暗中似乎也在顫抖,先是南邊,繼而是北邊,最后是西邊,嗥叫聲一陣陣傳來,大有把我們包圍起來的意圖。大伙立刻精神起來,判別狼嗥聲有多么遠的距離,狼嗥聲像是跟我們叫板,起起伏伏,一點點在逼近大約離我們有幾百米遠吧。近距離的狼嗥聲也驀然間傳來,聲音短促,頻率更快,匆忙中大伙兒都緊張起來,屏住呼吸,準備好了搏斗,我和宋黑子同時把保險機悄悄打開。續上木柴,篝火堆更亮,火光映著夜空,把遠處的夜空瞬間也都照亮。似乎有影子就在不遠處晃動。握著斧頭抓著鐮刀,一場惡戰可能就要展開。

但影子又消失,嗥叫聲也稀落,不知道狼群在搞什么詭計,宋黑子大罵,宏亮著嗓門:“媽的,來啊,窮叫喚什么。老子就等著剝你們的皮呢。”韓倉把手中的大板斧使勁兒一晃,也跟著罵道:“奶奶的,砸出你的腦漿,狼牙再硬還能硬過斧頭。”

我持槍在暗中默默地觀察,但突突地心跳,前后胸的汗毛都直豎了起來。可是我也明白,狼群怕火,絕對不敢近前,突然間嗥叫是它們同類彼此在呼應,畢竟這地方是它們的家園。

可是,就在我的心跳剛剛穩了下來時,萬沒想到,在墳墓的那邊,一群烏鴉突然間驚飛,哇哇叫著在黑暗中盤旋,奔火光而來,就在我們頭上,叫聲瘆人,翅膀聲在黑暗中呼啦呼啦響著。我剛猶豫,判斷其原因,沖鋒槍在背后就響了。是王連長在射擊,朝著望江峰方向,槍口噴吐著火舌,伴隨著槍聲,樹葉子在不遠處掉落。王大奎他當兵多年,動作馬利,槍聲剛止,三十發,另一梭子子彈又壓進了槍膛。他臉色鐵青,目光兇狠,被火光映著,簡直就像關公廟里雕塑出的張飛,扎撒著胡子,眼珠子溜圓咬牙切齒,嘴上還罵著:“找死來啦,王八蛋你們,王八蛋你們!”也許是受到了連長影響,或者是烏鴉的叫聲讓他極度恐慌,宋黑子的半自動隨著也響了,先連發后單響,槍聲在夜幕下長時間的回蕩。

槍聲響過,烏鴉的叫聲瞬間就沒了,狼嗥聲更是徹底消失了。寧靜,沉寂,除了河水,再有就是干柴在燃燒中爆炸,似乎是篝火也感覺到了恐怖,噼啪噼啪地響著。

敲山震虎,還是虛張聲勢,對他們倆放槍我有點兒反感,野狼這種動物刁鉆又狡猾,制造聲勢是對我們偵察,偵察我們的能量和勢力,況且它們又利用了烏鴉,用烏鴉的活動來達到其目的。烏鴉和狼群歷來聯著手呢。我正在分析野狼群的動機和飛起來的烏鴉黑暗中的方向,萬沒有想到,篝火堆那邊,王連長竟然會對著我吼道:“李春木,你想啥呢,害怕了,嚇蒙了,手里拿的是燒火棍啊。”

“誰嚇蒙了,你才嚇蒙了呢。”我反唇相譏,不客氣地說道,“不就是一群烏鴉嗎,你們倆放槍也就足夠啦,我再開槍,有這個必要嗎。草木皆兵,虛張聲勢,暴露目標,最起碼違背了夜戰的常識,一群大兵,讓狼群給耍弄了。”我說得多了,因為對方是連長,對上級不敬,必是自討苦吃。盡管我肩負著顧問的責任,但是對連長也不能不敬。

“李春木,你行啊!”眾人面前王連長覺著下不來臺了。他嗓門特別粗,簡直像鳴雷,抓著槍托,兩手都在哆嗦。不知道是生氣還是給嚇的,火光映照,紫紅的臉色都有些白了。

“哇”的一聲,他兒子小軍軍突然間大哭,不是槍聲,也不是狼聲,是父親的吼聲把孩子給嚇著了。軍軍的哭聲響亮,像刀子一樣尖刺,使恐怖的氣氛更增添了緊張。

“老王,看你,喊什么呀。”周大姐抱孩子急站了起來,看著她丈夫惱怒地嚷道,“人家春木說得沒錯呀,草木皆兵,虛張聲勢,白瞎了子彈,有這個必要嗎。再說了,人家春木從小就是獵人,熟悉情況,不開槍有人家自己的道理。”

周大姐一說,我旁邊的小田吃不住勁了,他年齡最小,軍齡也最短,小矮個娃娃臉,平時大伙兒都拿他當孩子。此刻,也肯定想給王連長個面子,從我的手上奪過去步槍,聲音不大嘟囔著說道:“得了得了,有的是子彈,讓放就放唄,你不放我放,就是讓狼群知道,咱解放軍的歷害。”說著他舉手就勾動了板機,對東南方向黑黝黝的山頭,槍膛里的子彈都射了出去,夜幕下面,槍聲再次回蕩。可是我知道,狼王肯定能精準地算出開槍的小分隊帶了什么武器,是軍火,是獵槍,還是民間特純粹的鐵銃。摸清了情況,狼王會作下一步的安排,于是我不滿,氣哼哼地說道:“兵貴有詐,這下子可好,咱們的家底都告訴了狼群,太沉不住氣了,剛才它們嗥叫,咱們沒有上當,狼王又按排烏鴉出面騷擾,烏鴉出動,你們就慌了,這會兒肯定,烏鴉和狼王都在偷著樂呢。”說著,我從備用柴堆里抽了一根棒子,猛扔到火上,火星子騰飛,火苗子更大。火光映照,眾人的臉上都寫著不解和滿臉的疑惑。

槍聲響過,火光映天,緊張的氣氛又輕松了下來,小田拎槍看著我問道:“李排長,這么說,野狼跟烏鴉穿一條褲子呢。”“哈,一條褲子,狼狽為奸,這點兒常識你還不懂啊。”不等我說,老戰士韓倉梗著脖子說道。“狽是狽,烏鴉是烏鴉,別不懂裝懂,狼狽為奸誰不知道啊,小學三年級,課本里就學過”。小田對韓倉撇了撇嘴角,又回頭對我說:“問你呢,李排長,我也覺著蹊蹺,先是在路上看到狼崽子被摔死,這工夫烏鴉又飛過來搗亂,烏鴉與狼群是同盟軍哪。”火光映著他孩子般的紅臉,不依不饒盯著我問道。“不是盟軍,是相互在利用,狼群與烏鴉都喜歡食肉,為了獵食,狼群就利用烏鴉的眼睛,烏鴉在高空,視野開闊呀。烏鴉利用狼群的兇殘,如重傷了的野豬,迷山以后餓昏了的人類,還有狗熊、駝鹿,尤其是獵人窯住了的馬鹿,烏鴉發現了也對它們無奈,但它們把信息通報給了狼群,狼群很快就找到了食物。當然了,野狼也講究,再饑再餓,也要給烏鴉留下一部分,使報信的烏鴉也都得到實惠,這是一種常識,北大荒自然界特殊的常識。如果有機會你們能看到,烏鴉的下方肯定有狼群,狼群奔跑也都昂著腦袋,深山老林,荒草野嶺,野狼靠烏鴉為它們導航呢。

當然了,這一常識后來也被人類所利用,在我們老家的各個屯子,不管是狩獵的、采藥的、采木耳拾蘑菇的,到時候還沒有回來,家里人著急,可是茫茫林海到哪兒去找啊,于是就爬到最高的山頭上,四處察望先尋找烏鴉。如果發現了有一大群烏鴉,起起落落圍繞著盤旋,盯著那個方向往那兒奔去,十有八九就能找到親人,或被狼群噬嚼了的尸骨,盡管是尸骨但也畢竟沒有撲空啊。如果沒有烏鴉做目標,荒山野嶺到哪兒去找啊。

這也是軍人該掌握的常識,像林海雪原的山里頭剿匪,常識對軍人都非常重要,這種常識書本上沒有,也不是想學你就能學到的,是實踐中積累,一點點地摸索,在生活中摸索到這些很寶貴的常識。

很多知識是父親傳給我的,尤其是對付北大荒的狼群,父親有自己很成熟的一套。鄂倫春部落離我們不遠,同時狩獵切磋技藝,在鄂倫春人那兒,父親也得到了技藝和真傳,如辨別狼王、掏狼崽子、下狼夾子、剝狼皮、熬狼油等等。

聽我講敘,人人都很認真,包括連長和連長的妻子,都瞪著眼珠子一個勁兒點頭。此時此刻,設身處地,這兒畢竟是野狼的窩啊。我們是在狼窩里面活動,知識對每個人都非常的重要,說不準以后就可能用上。

夜色退去,天終于亮了。北大荒的夏季盡管是夜短,但第一個夜晚卻是這么難熬,尤其是那些外地來的戰士,新鮮、緊張、恐怖又刺激,很可能終生都會留下影子,鴨蛋河西岸的第一個夜晚,也是人生不平凡的一夜。

滿目翠綠,處處都養眼,新鮮的空氣,就像沐浴在海水里一樣。但濃霧很稠,稠得就像潑上去的豆漿。當太陽冒紅,小咬也是最肆虐的時刻,無處不鉆,眼角、嘴唇都叮得虛腫。沒辦法躲藏,只能圍著火堆,靠殘火和余煙來躲避這些煙霧般的飛蟲。

狼群在白天輕易不會活動,安排好了警戒,圍繞著火堆,大伙兒都美美地睡上了一覺。這使我聯想到抗聯的將士和那艱辛的歲月,天大的房子地大的炕,風餐露宿真是難熬啊。

一覺醒來已是接近中午,陽光燦爛,秋風習習,濃霧退盡,小咬也沒了,遠近傳來鳥兒們的叫聲,唧唧喳喳,似乎在贊美著這嶄新的一天。也許是在驗證我剛講過的故事,東南方向有一群烏鴉,半個天空都被它們遮著,起起落落,不停地盤旋。韓倉他們都覺著好奇,非要拉上我一塊兒過去看看:“李排長去唄,過去看看,烏鴉和狼群又搗什么詭計。”

我也覺著好奇,怎么會有那么多的烏鴉?全世界的烏鴉都匯聚來了,又是在我們剛過河的今天,即便是陰謀,也是沖我們墾荒隊來的。憂慮忡忡,手提鋼槍,鉆樹林子上坡直奔了過去。

近前一看,我們都傻了,周圍密林,唯有這兒是不大的空地,北大荒的丘嶺這種空地很多,空地上多數都有裸露著石頭,在一塊鍋臺大的花崗巖石頭上,擺放著我們曾見過的狼崽,就是被禿鷲抓死了的狼崽。昨天在河灘上我們都見過,十多里地呢,此時此刻死狼崽的雙眼還大大地睜著,睜大了眼睛仿佛在訴說,訴說著昨天那場極慘烈的經過。

死狼崽怎么會擺放在這兒?我們幾個人心里都發毛,毫無疑問,老母狼始終在尾隨著我們,嘴上叼著慘死的小崽。叼來到這里是什么動機?難道是抗議還是在示威?也許是狼王有意識地安排,安排烏鴉又導演著這場悲劇。這種情況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森林茂密,雜草叢生,母狼和狼王肯定就在附近,我不禁想起那條總在我們視線里忽隱忽現的白色的老狼,它精心安排的這場奠禮,肯定是在告訴我們,它即將帶領著它的群體實施一場狼與人類更加慘烈的沖突。我不由得握緊了手上的鋼槍,全身的汗毛又直豎了起來,那條渾身雪白的老狼在我腦海里無限度放大,我突然在想:老白狼,你是智者,同時你又是名副其實的陰謀家呀!

韓倉他們眼睛都直了,張著大嘴好半天才喊道:“我的媽呀,這不是明擺著,禿鷲飛了,它盯上了咱們,老母狼肯定不會算完啊!”

當然不會算完,這僅僅是開始,重戲大戲還沒開鑼呢。

主站蜘蛛池模板: 同心县| 巨鹿县| 汉川市| 灵台县| 全椒县| 吉林市| 东方市| 招远市| 南乐县| 获嘉县| 敖汉旗| 沈阳市| 宜春市| 大兴区| 大姚县| 达拉特旗| 佛学| 忻城县| 灵宝市| 义马市| 九龙坡区| 资阳市| 白水县| SHOW| 白河县| 自贡市| 湘阴县| 静安区| 深水埗区| 滕州市| 特克斯县| 通山县| 杂多县| 和林格尔县| 育儿| 宁化县| 杨浦区| 江阴市| 岢岚县| 望奎县| 佳木斯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