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景摸了摸眼睛……

這是一夜未睡，眼睛疲勞了。

“轟隆隆！”

突兀之間，天邊又是一道道滾滾雷聲響起。

“殿下，這是要下雨啊……”

身旁，韓灼依舊是那副差役打扮，此刻其指著遠處天穹的大片烏云說道：“看這樣子，一會兒雨還不小。”

趙景點了點頭，“那便快趕路吧。”

此次前去北狄軍中，朝堂方面早已經定好流程，他們幾個先行一步，為那些真正“和談”的臣子鋪路。

“殿下，要我說，您昨天要是對那幾個上官客客氣氣的，說不定那之前看好的異種寶馬、還有工匠什么的，都能跟著咱們。也不用咱們三個先打頭陣。”

“我們兩個還好說，小人物，殿下可是金貴，要是萬一剛到敵方軍營，還沒說兩句，就被那些殺人不眨眼的給做了，那豈不是倒霉。”

昨日趙景也沒發現，這韓灼竟然還是個話癆。

見趙景不語，對方又道：“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要是先笑臉把禮物送上去，再說幾句好話求情，這不就有了活命的機會……”

“有……有人！”

韓灼話還沒說完，突然，趙景另一邊的苗秀，目光警惕，眼神猛地看向前方。

韓灼也隨之看去，下一刻就笑道：“殿下，是個老頭，好像是您府里的人，咱們昨天見過。”

此話一出，苗秀狐疑的看向韓灼。

要知道，她雖然被大應朝廷抓住，修為連帶著一身蠻骨都被廢掉，但曾經蠻骨大成，眼力和機警，都異于常人。

她第一時間都只是警惕，而對方卻一瞬間說出對方身份。

此刻天色尚黑，對方卻距離自己足有百米遠……

他怎么看到的？

“嘿嘿……咱從小打彈弓，眼力好。”韓灼似乎注意到前者的疑惑，連忙解釋道。

趙景沒有多言，韓灼此次隱瞞身份，是為突破“心箭”，在此之前，他若沒表露實力，趙景也不會主動拆穿。

趙景自顧自的往前走，對韓灼的判斷，似乎分外相信，這倒讓韓灼一陣驚訝。

果然，待走近了，趙景這才發現。

巷口處，一個老仆打扮的胖臉老者，正抽著旱煙，其身后還拉著一輛馬車，似乎早已經等待多時。

“洪老，你怎么在這兒？”

對方是東宮的老人，當初自己三兄妹被遷入秦王府，一些老人也跟了過來。

“殿下！”胖臉老者笑道：“我是看著殿下長大的，當初也是奉了太子的命令照顧殿下，如今怎么能放任殿下去北狄軍中，我這老頭子卻安心在家？”

“可……”

趙景慧眼掃去。

【洪鎮安，武力：32，敏捷：27，防御：18……身軀老朽，氣血枯敗，無任何招募價值。】

慧眼給出了最真誠的評價。

“殿下，讓老仆為您牽馬吧，家里總有人跟著您才對。”胖臉老者笑了笑，面容和藹慈祥。“再說了，老仆我沒多少時間了，殿下若是擔心老仆，根本沒必要。天下到處都是青山，葬在哪里都一樣。”

趙景本不想帶他去，但對方卻一直看著他，態度堅決。

“也罷……”

“得嘞。”洪老一笑，旋即甩動馬鞭。

“殿下上馬，王府出行，總該有規格！”

趙景心中感動，此次前去北狄，他雖然有些準備，但對于之后會發生什么，也實在不敢確定。

說白了，他四人一去，指不定就是送死。

可話說回來，帝京危局，上上下下七百多萬的性命，目前以朝廷的打算，也全在于這“和談”之上。

生死一瞬，誰又不是？

想到這里，趙景便上了馬車。

“姑娘，你也上去吧，看你走路多累。”

這時，韓灼又看向苗秀，后者經過一夜休息，雖然體力恢復了一些，但看上去面色蒼白，還是有些虛弱。

“上來吧。”趙景也道。

苗秀想了想，也沒拒絕，也隨即進入馬車。

而韓灼則是和洪老，共同坐在車架上。洪老甩動馬鞭，老馬哼哧一聲，旋即挪動腳步，開始加速。

京城占地極大，容納七百多萬人口的巨城，縱然在整個天下，也是難以得見。

按照老馬的腳力，走到城門處，最少得一個半時辰。

韓灼一上馬，就開始和洪老閑聊。

而馬車內，趙景則是想到什么，突然問道：

“地災七劫經，你可聽過。”

苗秀本來閉目而坐，聽到這幾個字，頓時睜開雙眼，一雙純黑的眸子，死死的盯著趙景。

“我族……供奉……供奉的…烏羅蠻神，可…被……毀了。不過…不過蠻神不滅，遲早……會回來…再賜福我族。”

對方說話似乎流暢了一些。

趙景對那什么供奉之類的沒什么興趣，他翻閱大應各種勢力的記載，類似的傳聞有很多，但基本都是給自己壯門面的。

“別等什么蠻神賜福了，我給你賜福。”

說著，趙景從袖中取出一物，直接拋給苗秀。

后者還在發愣，同時，她對周圍一切充滿戒心，對這座大應，以及面前的皇室子孫，更充滿恨意。

其下意識的躲開，然而，在看清楚那好像是一本書后，頓時愣在原地。

她轉頭看向趙景，目中則是一片疑惑，已經洗干凈變得靈秀的面目上，更是一片茫然。

“這……這是什么？”

趙景卻愣住了，他看著那地上，明晃晃的五個大字，詫異不已。

很快他反應過來，“你……你不識字？”

后者臉上肉眼可見的多了一抹羞慚，但語氣卻格外堅定。

“大…大應的字……不…不學！”

“是不學還是沒學？”趙景心有疑慮，“南蠻的人都不認字嗎？”

苗秀像是反駁，又像是不愿意讓人瞧不起，“有認字，我…當時太小……且有靈紋…更高效。”

除了帝京這一畝三分地，趙景沒去過其他地方，高效的交流？

應該有限制。

如此想著，趙景將注意力放回對面，“這個……叫地災七劫經。”

苗秀猛地朝前看去，臉上有震驚和愕然，“你們…你們怎么會有。”

大應有能人，將所謂的蠻神圖紋，變成了自己的文字唄。

趙景幾乎不用細想，都知道武閣的那些武學是怎么來的。

而此刻，苗秀將《地災七劫經》撿起來，想要看個清楚，卻發現自己根本看不明白。

“也罷。”趙景看見對方這樣子，無奈道：“我念……你聽。”

……

馬車疾馳，天色也逐漸微亮。

洪老聽著車內的殿下聲音，再度往四周看了看。

忽然笑道：“前方就是登武大道了。”

韓灼點了點頭。

“太祖皇帝開國之后，就立下武閣，相傳其中每一部經典武學，都直通宗師！”

“而通往武閣的路，也被叫做登武大道，其直通山頂武閣，以往天下俊才盡皆來此，都想通過登武大道，進入其中，選擇頂尖武學。”

“只是可惜，太祖在世之時，每年都有俊才登頂。如今應皇重文輕武，甚至有意打壓，將武閣禁為皇家之地……”

“唉……不過也有好處，而這么些年來，先不提進入武閣的天下俊才有多少，倒是此地越發繁華，堪稱京城人聲最鼎沸處！”

洪老笑了笑，“你這小子，倒是清楚。”

隨即其眼睛一瞇，整張臉更為和藹。

“過了登武大道，再往前十里左右就是城門了。”

“不過，到了此地，小姐剛好交代老夫，有一件事情要辦。”

“嗯？”此話一出，韓灼一愣。

趙景也恰巧聽到，他已經念完了第一篇給苗秀，在對方思考期間，探出頭來。

“何事？”

洪鎮安緩緩吐出一口氣。

“當今天子朝臣，將我秦王府當做把柄，肆意逼迫。真當咱們是不會喊痛，任人拿捏的傀儡？”

“現在，老夫就要奉小姐的命令，打亂這幫畜生，要讓殿下前去探路的計劃！也為秦王府之后的路做準備！”

“更要替殿下……先吐一口惡氣！”

話音剛落。

此刻初晨寧靜。

洪鎮安猛吸一口氣，忽然朝著四周大喝：

其音蒼老，但嗓門極大，聲音滾滾。

猶如雄雞啼鳴！

“奉天子令，秦王趙景，為京城上下七百萬余口性命，去往北狄軍中和談！”

第一道聲音剛剛落下。

不等四周反應過來，第二道聲音，就在這繁華鬧街上，再度響徹而起！

“奉天子令，秦王趙景，為京城上下七百萬余口性命，去往北狄軍中和談！”

嘩！

這一次，聲音落下，四周窗戶一扇扇的接連打開。

幾乎所有人，都朝著聲音來源處看來。

而這一次，趙景眼中一亮，顯然已經猜到用意。

老者的第三道聲音，卻也再度響起。

“天子有命，秦王趙景，率老仆、雜役、侍女三人……”

“去北狄大軍和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