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燼余雙卵
- 凈咒師
- 狷淺
- 4038字
- 2025-08-18 19:13:48
桃林深處的風突然轉了向,卷起的花瓣不再帶著暖意,反倒像淬了冰的刃。洛瑤指尖捏著的桃花瓣瞬間化為齏粉,她垂眸時,眼尾已浮起淡淡的狐火紋路,九條毛茸茸的狐尾在身后若隱若現,每一根尾尖都凝著墨色的戾氣。
齊夢肩上的傷口早已裂開,涌出的血珠卻在觸到衣襟時詭異地凝固成暗紅冰晶。她摸出那半塊曾與葉景瑤拼合的玉佩,如今麒麟紋已被黑氣侵蝕,只剩一雙翻白的獸眼透著兇光?!皟羯w那幫人,當年若肯出手,景瑤不會死。”她說話時,周身泛起銀白色的光暈,卻不是白澤應有的祥瑞之氣,而是能凍結魂魄的極寒。
兩人循著靈氣波動往凈生閣方向走,沿途的草木盡數枯萎。剛到山門前,就見陸敘白騎著麒麟擋在石階上,那只通體金黃的神獸不安地刨著蹄子,鼻息間噴出的熱氣在半空凝成白霧。“洛瑤,齊夢,你們被戾氣控住了!”陸敘白摘下腰間玉佩,麒麟紋亮起時,山門前突然升起淡金色的結界。
結界剛立穩,就被九條狐尾狠狠抽中。洛瑤身形一晃已到陸敘白面前,指尖的利爪泛著青光:“麒麟后裔?當年你祖先若肯借鎮魂之力,景瑤的玉佩怎會碎?”她說話間,狐火已纏上陸敘白的手腕,結界應聲裂開一道縫隙。
齊夢趁機闖入,白澤的極寒之氣瞬間漫過庭院。正在曬藥的蘇郁被凍在原地,重明鳥從她袖中飛出,展開的翅膀帶著烈焰,卻只在冰面上烙出幾個轉瞬即逝的焦痕。“齊姑娘!葉姑娘的死不是任何人的錯!”蘇郁急得跺腳,重明鳥突然發出尖嘯,往齊夢眼前飛去——它想啄掉她衣襟上那枚黑化的玉佩。
可沒等靠近,就被一道黑氣打落在地。夜梟抱著饕餮從屋頂躍下,那只兇獸剛張開嘴,就被齊夢凍住了喉嚨?!镑吟淹倘f物,卻吞不掉仇恨?”齊夢冷笑時,冰面突然裂開,無數冰刺朝著夜梟刺去,卻被司野趕來擋住——貔貅張開的大嘴吸走了所有冰刺,連帶著周圍的戾氣都被吞了大半。
“洛瑤!”清韻抱著九天珠玉琴奔過來,琴弦一撥動,琴音便化作金色的絲線纏向洛瑤的狐尾。琴音婉轉時,九條狐尾同時甩動,琴音瞬間被戾氣撕碎。清韻被震得噴出一口血。
琴身裂開細紋,宋淮安及時趕來,神蓮的花瓣落在她傷口上,卻擋不住洛瑤撲來的身影?!熬盼埠坏氐缀诨?,會連自己都吞噬的?!彼位窗矊⑶屙嵶o在身后,神蓮突然綻放,層層疊疊的花瓣裹住洛瑤,卻被她利爪撕開,花瓣飄落時,每一片都沾著墨色的血。
此時,凌馨的朱雀真火與林宸的青龍水紋在半空相撞,形成一道水汽屏障,暫時困住了齊夢。樂天的天使神翼展開,灑下的金光落在洛瑤身上,卻被她周身的黑氣蒸騰成白霧?!八齻冃睦锏慕Y,只有自己能解啊。”樂天嘆息時,周硯舟的螣蛇突然從地底鉆出,蛇身纏繞住洛瑤的腰,想將她拖離戰場。
可洛瑤突然仰頭長嘯,狐火瞬間暴漲,竟將螣蛇的鱗片燒得噼啪作響。周硯舟急得掐訣,卻見齊夢已掙脫水火屏障,白澤的寒氣順著螣蛇的身體蔓延,眨眼間就凍住了蛇尾?!胺謩t引煞……”齊夢喃喃著,與洛瑤對視的瞬間,兩人身上的戾氣突然交織成網,朝著凈生閣眾人罩去。
金芒刺破云層的剎那,陸敘白的麒麟蹄重重踏在青石上,震得周遭結界嗡嗡作響?!吧瞎派瘾F墮入魔道,唯有形神俱滅才能斷絕戾氣。”他話音未落,腰間麒麟佩已化作鎖鏈,死死纏上洛瑤的九條狐尾。
洛瑤被鎖靈鏈拽倒在地,狐火在金鏈中掙扎成瀕死的火星。她抬頭時,正撞見齊夢被凌馨的朱雀真火逼到藏經閣的斷墻下,白澤的銀毛已被烈焰燎得焦黑,那半塊玉佩在火中裂成齏粉?!奥瀣帯饼R夢的聲音混著冰碴,極寒之氣突然反噬,凍得她自己指尖迸出血珠。
“動手。”陸敘白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司野的貔貅猛地張開巨口,吞天噬地的吸力瞬間鎖定洛瑤;蘇郁的重明鳥雙翅合攏,烈焰如箭般射向齊夢。清韻別過臉不敢看,琴弦卻被她無意識撥斷,斷弦彈出的血珠濺在石階上,與洛瑤掙扎時滴落的墨血融在一起。
洛瑤突然發力掙斷一條狐尾,帶血的尾尖直刺陸敘白咽喉,卻被周硯舟的螣蛇死死咬住。“九尾狐斷尾求生……可惜晚了?!敝艹幹燮釉E印,螣蛇毒牙刺入狐尾,墨色毒液順著血脈蔓延,瞬間冰封了她的靈力。
齊夢那邊,朱雀真火已燎到她的衣襟。她看著白澤本體在火中蜷縮成一團,突然抬手按住心口——那里曾藏著葉景瑤送的桃花香囊?!叭粲衼砩痹捯粑绰?,重明鳥的烈焰已穿透她的胸膛,銀白色的靈力混著血霧炸開,像一場提前凋零的雪。
洛瑤眼睜睜看著齊夢化作星火,突然發出撕心裂肺的嘯叫。鎖靈鏈寸寸收緊,將她的靈力碾碎成齏粉。宋淮安的神蓮突然從地底鉆出,層層花瓣裹住她的身軀,蓮心射出的金光穿透她的眉心——那是凈化與終結并存的術法。
兩道身影在金光烈焰中漸漸消散,只余下兩縷殘魂被霜氾的太陰幽熒燈收走。陸敘白收起麒麟佩時,指尖觸到一片冰涼——白澤的神獸蛋掉落,齊夢也從此不在這世間。
蓮心的金光在洛瑤眉心炸開時,她最后望的不是步步緊逼的眾人,而是齊夢消散的方向。那雙眼尾浮著狐火紋路的眸子突然漫起水霧,九條狐尾在鎖靈鏈中劇烈抽搐,卻再難掙出半分力道。
“景瑤說……我們會一起守著桃林……”破碎的話語混著血沫涌出,她試圖抬起爪子觸碰虛空,仿佛還能抓到齊夢最后那縷星火??缮裆彽幕ò暌褜訉邮站o,金光順著血脈啃噬她的靈力,連帶著魂魄都在寸寸碎裂。
樂天展開的神翼突然垂下,金光黯淡了幾分:“她體內的戾氣……好像在護著什么?”話音未落,洛瑤的狐尾突然齊齊繃直,墨色的戾氣沖破花瓣束縛,卻不是攻擊,而是化作一道屏障護住了腰間——那里藏著枚溫熱的蛋,蛋殼上印著九尾狐的虛影。
“還有一枚……”司野的貔貅不安地刨著蹄子。宋淮安眼神一凜,神蓮突然加速合攏,蓮心金光暴漲,徹底淹沒了洛瑤的身影。撕心裂肺的嘯叫戛然而止,只余下花瓣簌簌飄落,每一片都沾著墨色的血。
鎖靈鏈失去靈力支撐,嘩啦一聲散作金粉。陸敘白俯身去撿那枚從洛瑤懷中滾落的蛋,指尖剛觸到蛋殼,就見上面的九尾狐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只余下一片冰涼的白。
清韻捂著臉哭出聲,琴弦斷處的血珠滴在石階上,與兩枚漸漸失去光澤的神獸蛋遙遙相對。霜氾的太陰幽熒燈晃了晃,燈芯的幽藍火焰里,兩縷殘魂隔著光霧望了最后一眼,終是被徹底吸入燈盞深處。
山風卷過凈生閣,桃花瓣落了滿地,卻再沒誰能笑著說要釀桃花酒了。
凌馨拿起九尾狐的神獸蛋,回憶如潮水般涌來。
“虞萌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叫洛瑤,狐女一族的少主?!?
“你不用喊我少主,叫我瑤兒就好?!?
……
“瑤兒姐……你說過會掃除一切邪咒師的,你怎么……”她身子顫抖著,眼淚狠狠砸在地上。
“別哭。”林宸將她抱進懷里,安撫著。
……
“你說瑤兒她怎么了?”洛檸得知消息,一向沉穩的她早已淚流滿面。
“瑤兒……我和他的孩子……我定要讓這群邪咒師付出代價!讓我女兒居然變成那般模樣……”
她露出真身,居然就是一只九尾狐。
“她是人類就好欺負了嗎,我要讓你們滅種!”
洛檸的哭聲突然頓住,九條蓬松的狐尾在身后驟然炸開,尾尖的白毛根根豎起,泛著冷冽的銀光。她指尖撫過眼角的淚痕,那里瞬間凝起冰霜,方才的悲慟已被淬毒般的恨意取代。
“邪咒師?凈生閣那幫自詡正道的東西,又干凈到哪里去?”她猛地抬頭,瞳孔里浮起與洛瑤如出一轍的狐火紋路,卻比女兒的更熾烈,“他們分明能凈化戾氣,偏要選最狠的路——當著她的面,碎了她最后的念想?!?
話音未落,整座桃林突然劇烈搖晃。千年古桃樹的根系破土而出,纏成巨網朝著凈生閣的方向蔓延,枝頭的桃花齊齊凋零,化作漫天飛刃。洛檸一步踏出,身形已在半空,九尾掃過之處,山石崩裂,靈氣翻涌成墨色的浪。
“娘……”風中似乎飄來洛瑤微弱的聲音。洛檸猛地攥緊拳,指節泛白:“瑤兒別怕,娘這就去掀了他們的山門,把你的神獸蛋搶回來——咱們狐族的種,輪不到旁人處置?!?
她周身的狐火突然暴漲,竟將天邊的云層燒出個窟窿。遠處凈生閣的結界在火光中隱隱顫動,而桃林深處,那些曾被洛瑤呵護過的小獸突然齊齊嘶鳴,跟在她身后,朝著那片金色的光障,發起了不顧一切的沖鋒。
凈生閣的鐘聲突然急促地響起,九聲鐘鳴震得山巔的積雪簌簌墜落。結界外,金色光障泛起漣漪,數位身著月白道袍的修士踏空而來,為首的玄虛長老手持拂塵,望著漫天桃花刃與墨浪般的靈氣,眉頭擰成死結:“洛檸!你縱容女兒私藏邪祟之卵,已是觸犯天條,如今竟敢攜妖眾闖我凈生閣,當真要墮入魔道不成?”
洛檸冷笑一聲,九尾在空中甩出殘影,狐火舔舐著結界邊緣,發出滋滋的灼燒聲:“邪祟?那是我瑤兒用心頭血溫養的孩子!你們這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趁我閉關重傷,對一個幼狐下手,碎了她的本命狐珠還不夠,連未出世的生靈都要趕盡殺絕——今日我便讓你們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魔’!”
話音剛落,她指尖結印,墨色靈氣驟然凝聚成利爪形狀,狠狠拍在結界上。光障劇烈震顫,浮現出無數裂紋,玄虛長老身后的弟子們頓時慌了神,紛紛祭出法器抵擋。可那些曾被洛瑤喂過靈果的小獸此刻卻瘋了一般,野兔用獠牙啃咬光障,山雀銜著燃火的枯枝撞向修士,連最溫順的小鹿都用犄角頂向道袍下擺,硬生生在防線撕開一道缺口。
“瑤兒的氣息……在里面!”洛檸猛地嗅到一絲微弱的狐香,那是女兒獨有的氣息,混雜著淡淡的血腥氣。她雙目赤紅,九尾齊張,竟硬生生將結界撕裂出丈寬的口子,閃身沖了進去。
凈生閣內,香火繚繞的大殿中央,兩個晶瑩剔透的蛋正被縛在鎮魂柱上,蛋殼上布滿細密的裂痕,隱隱能看到里面蜷縮的小生命在顫抖。洛瑤倒在柱旁,雪白的狐耳耷拉著,嘴角淌著血,卻仍伸出小手死死護住蛋底,看見洛檸沖進來時,眼中瞬間涌起光亮,又迅速被恐懼取代:“娘!別過來……他們設了鎖妖陣……”
她并沒有死,只是短暫的昏迷。但是身上的靈力已經沒有,因為九尾狐的神獸蛋已經掉落。
話音未落,大殿四周突然亮起符文,金色鎖鏈從地面竄出,直纏洛檸的九尾。她卻不管不顧,一把將洛瑤攬進懷里,另一只手硬生生扯斷鎖鏈,指尖凝起的狐火狠狠砸向鎮魂柱:“誰敢傷我女兒,我便讓這凈生閣徹底化為灰燼!”
柱身轟然碎裂,兩枚蛋滾落到洛檸腳邊,蛋殼上的裂痕里,竟透出微弱的金光。玄虛長老見狀怒吼著揮出拂塵,無數道符直逼洛檸面門,她卻只是低頭吻了吻洛瑤的額頭,九尾猛地張開,將母女倆與蛋護在中央,周身的狐火與墨色靈氣交織成狂濤,瞬間吞沒了整座大殿。
風聲里,似乎傳來幼獸破殼的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