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一聲怒喝如裂帛般劃破混亂，赤紅色的火焰突然從大殿側(cè)翼竄起，如同活過來的火蛇，瞬間在半空中凝聚成三足鳥的虛影。沈香凝一襲紅袍翻飛，畢方真火在她指尖跳躍，那雙銳利的眸子死死盯著洛檸：“區(qū)區(qū)狐妖也敢在凈生閣撒野？當(dāng)我等供奉是擺設(shè)不成！”
她本在偏殿打坐，聽見鐘聲便知出事，趕來時正撞見洛檸撕裂結(jié)界。作為凈生閣第二供奉，畢方一族與生俱來的火焰神通讓她從不知畏懼，此刻見洛檸周身妖氣翻涌，反倒激起了好勝心。
“沈供奉莫急?！?
一道溫和的聲音從另一側(cè)傳來，魏麗踏著清波緩緩現(xiàn)身。她身著水綠色長裙，手中握著一枚貝殼狀法器，看似柔弱的眉眼間卻藏著冷意。作為精衛(wèi)一族，她最擅長的便是以柔克剛，方才在殿外已悄悄布下水系法陣，只待時機(jī)成熟便要將洛檸困住。
“這狐妖護(hù)女心切，已是強弩之末。”魏麗輕聲道，指尖微動，地面頓時滲出細(xì)密的水珠，順著地磚縫隙蔓延，“與其硬拼，不如先斷她后路?！?
話音剛落，那些水珠突然化作冰針，密密麻麻地射向洛檸的九尾。沈香凝見狀也不含糊，掌心真火暴漲，化作一條火龍直撲洛檸面門，兩人一剛一柔，竟瞬間封住了洛檸所有退路。
洛檸懷中的洛瑤嚇得發(fā)抖，卻還是咬著牙喊道：“娘！小心她們的法陣！”
洛檸眼神一厲，九尾猛地合攏，將母女倆與蛋護(h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狐火與墨色靈氣交織成盾，硬生生擋下冰針與火龍，可震耳的轟鳴中，她嘴角還是溢出了血跡——方才撕裂結(jié)界已耗損了太多靈力，此刻面對兩位供奉的夾擊，確實有些力不從心。
“玄虛老頭，還不出手更待何時？”沈香凝見洛檸竟能硬接一擊，頓時怒喝，“莫非想看著凈生閣被這妖婦拆了不成？”
玄虛長老早已祭出拂塵，聞言不再猶豫，無數(shù)道符如暴雨般落下，每一道都帶著鎮(zhèn)壓妖氣的金光。三方夾擊之下，洛檸周身的防護(hù)罩開始劇烈晃動，裂痕如蛛網(wǎng)般蔓延。
就在這時，腳邊的兩枚蛋突然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
一道細(xì)微的金光從蛋殼裂縫中透出，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兩只巴掌大的小獸破殼而出，一只頂著火焰狀的絨毛，另一只背上長著半透明的翅膀，它們似乎天生便認(rèn)得洛檸，剛出生便跌跌撞撞地往她腳邊爬。
“是……是靈鳳與云鸞的混血？”魏麗瞳孔驟縮，語氣里第一次帶上了驚惶，“這等祥瑞之獸，怎會……”
沈香凝也愣住了，畢方一族與靈鳳同源，她能清晰感受到那小獸身上純粹的火焰靈力，絕無半分邪氣。
玄虛長老更是面色煞白——若真是祥瑞之獸，那他們之前所作所為，豈不是成了逆天而行？
趁他們分神的瞬間，洛檸眼中閃過決絕。她猛地將洛瑤與兩只小獸護(hù)在身下，九尾突然爆發(fā)出刺眼的紅光，竟是要燃燒自身修為換取力量。
“今日誰敢動我孩兒分毫，”她的聲音帶著焚盡一切的瘋狂，“我洛檸便是魂飛魄散，也要拖你們一起下地獄！”
就在洛檸靈力即將燃至巔峰的剎那，那兩只破殼的小獸突然發(fā)出尖銳的嘶鳴。原本純凈的金光中猛地竄出縷縷黑霧，火焰狀的絨毛染上詭異的紫黑，云鸞般的翅膀邊緣浮現(xiàn)出鋸齒狀的倒刺，連那雙懵懂的眼瞳都瞬間被猩紅吞噬。
“不好！”魏麗最先反應(yīng)過來，柔和的嗓音陡然尖銳，“是障眼法！這妖氣……比剛才濃烈百倍！”
話音未落，兩只小獸已如離弦之箭般撲向洛檸。它們不再親近，尖利的爪牙直取洛檸護(hù)著洛瑤的臂膀，黑霧所過之處，洛檸的狐火竟如遇冰水般滋滋熄滅。
“瑤兒！”洛檸驚呼著將女兒往身后藏，可那兩只邪化的幼獸仿佛認(rèn)準(zhǔn)了目標(biāo)，繞過她的阻攔直撲洛瑤。洛瑤本就重傷，此刻只能眼睜睜看著紫黑爪影襲來，嚇得渾身僵硬。
“滾開！”沈香凝怒喝一聲，畢方真火驟然席卷而去。她雖護(hù)短，卻容不得邪祟在眼前作祟，真火撞上黑霧發(fā)出沉悶的爆響，暫時逼退了小獸。可下一秒，那黑霧竟順著火焰蔓延，連畢方真火都泛起了一絲紫意。
“這邪祟能吞噬靈力！”沈香凝驚怒交加，猛地收回手，掌心已被灼出幾個黑泡。
魏麗趁機(jī)催動法陣，無數(shù)冰鏈從四面八方竄出，卻不是攻向洛檸，而是將兩只邪獸死死纏在中央?！八鼈儎偲茪ぃ傲Σ环€(wěn)！”她眼神狠厲，全然不見之前的柔和，“玄虛長老，洛檸已被妖氣反噬，速除根！”
洛檸果然渾身劇震，方才與小獸接觸的地方已浮現(xiàn)出紫黑紋路，順著經(jīng)脈向上蔓延。她想運功壓制，卻發(fā)現(xiàn)靈力如開閘的洪水般外泄，九尾上的紅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怎么會……”洛檸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兩只在冰鏈中掙扎的小獸，它們眼中的猩紅里，竟映出一絲熟悉的、屬于瑤兒心頭血的氣息。
“是那心頭血！”玄虛長老幡然醒悟，拂塵揮出的道符不再猶豫，“邪祟早已寄生在血中，借洛瑤的靈力溫養(yǎng)，破殼便是為了奪舍！”
道符金光撞上洛檸胸前，她如遭重?fù)?，猛地噴出一口黑血，抱著洛瑤的手再也無力收緊。洛瑤從她懷中滑落，被魏麗甩出的水綾卷住，拖向法陣邊緣。
“娘！”洛瑤凄厲地哭喊，卻被水綾勒得喘不過氣。
洛檸目眥欲裂，想撲過去卻被邪獸掙脫冰鏈后的黑霧纏住。那黑霧如同活物，順著她的傷口鉆進(jìn)體內(nèi)，所過之處經(jīng)脈寸寸斷裂。九尾垂落，狐火徹底熄滅，她重重跪倒在地，只能眼睜睜看著玄虛長老的拂塵指向自己天靈。
“妖婦勾結(jié)邪祟，罪無可赦。”玄虛長老的聲音冷硬如鐵，再無半分猶豫，“今日便替天行道，除了你這禍害！”
拂塵掃落的瞬間，沈香凝別過臉，卻還是忍不住祭出真火護(hù)住了被水綾捆著的洛瑤——縱使護(hù)短，也見不得幼崽死于道符之下。魏麗則死死盯著那兩只仍在嘶吼的邪獸，指尖凝聚的水汽已泛出刺骨的寒意，只待玄虛長老得手，便要將這邪祟徹底冰封。
洛檸望著被奪走的女兒，望著在黑霧中扭曲的兩只“孩子”，眼中最后一絲光亮熄滅。她張了張嘴，卻只發(fā)出嗬嗬的漏氣聲，紫黑的紋路爬上臉頰，徹底吞噬了那雙眼曾盛滿母性光輝的眸子。
聚靈池的血漿翻涌得愈發(fā)兇戾，洛瑤被捆在蓮花底座上的身軀突然劇烈抽搐，原本清澈的瞳孔瞬間被猩紅吞噬，嘴角勾起一抹與年齡不符的詭異笑意。那些纏繞她的黑線不再掙扎，反而順著她的指尖鉆進(jìn)體內(nèi)，與她周身溢出的黑霧融為一體。
“看來不用我費心了。”黑衣人的聲音帶著嘲弄，“這丫頭的魂魄早就被邪祟啃噬干凈，現(xiàn)在，她就是新的‘怨煞珠’容器?！?
千菁的玉印驟然發(fā)出警鳴，她看清了洛瑤眼底深處——那里沒有絲毫屬于孩童的恐懼，只有對靈力的貪婪渴望。兩只邪獸此刻溫順地伏在她腳邊，紫黑火焰舔舐著她的衣擺，竟像是在朝拜。
“是‘共生契’?！蓖趺礼{著青鸞后退數(shù)尺，青鸞的金焰在翅膀邊緣熊熊燃燒，帶著警惕的嘶鳴，“她不是被奪舍，是主動接納了邪祟！”
洛瑤突然歪頭一笑，小手一抬，兩只邪獸便如離弦之箭般撲向林宸。青龍水脈剛要凝聚，就被她指尖彈出的黑霧纏上，水脈瞬間凍結(jié)成冰，咔嚓碎裂。林宸被氣浪掀得撞在石柱上，喉頭涌上腥甜。
“阿宸！”凌馨的朱雀真火化作火墻擋在他身前，可洛瑤操控的黑霧卻繞過火墻，順著石縫鉆出，直取凌馨后心。青鸞猛地俯沖下來，用身體擋住黑霧，金紅色的羽毛瞬間被蝕成焦黑。
“青鸞！”王美怒喝著甩出鎮(zhèn)魂鈴，鈴聲撞在洛瑤身上，卻被她周身的黑霧彈開。洛瑤咯咯笑著，掌心凝聚出一團(tuán)紫黑光球，光球里隱約能看到無數(shù)掙扎的元神——那是凈生閣死去的弟子（婉月、葉景瑤、齊夢）的靈力被她吞噬后的模樣。
“凈生閣的靈力，真甜啊。”她的聲音稚嫩卻陰冷，“就像當(dāng)年，洛檸用心頭血喂我時一樣甜?！?
千菁的玉印突然炸裂出金光，她終于明白黑衣人的真正目的——不是讓邪獸奪舍，是借洛瑤的身體，培育一個能吞噬一切靈力的“容器”。而洛瑤，從一開始就與邪祟同流合污。
“馨兒，燒盡黑霧！”千菁的聲音冷硬如冰，守護(hù)神的靈力在她體內(nèi)奔涌，“王美，用青鸞焰封死聚靈池！這東西，留不得！”
朱雀真火與青鸞焰瞬間合流，化作一道金紅色的火龍，將洛瑤和兩只邪獸困在中央。洛瑤卻不慌不忙，張開小嘴猛地吸氣，火龍竟被她一點點吸入腹中，周身的黑霧反而更加濃郁。
“沒用的?！焙谝氯苏驹诨鹑ν?，欣賞著這一幕，“她現(xiàn)在就是個無底洞，你們的靈力只會讓她更強——”
話音未落，千菁已持玉印沖向洛瑤，玉印的金光在她掌心凝成一把長劍，劍身上刻滿凈生閣的凈化符文。洛瑤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抬手讓邪獸擋在身前，可符文劍穿透邪獸的身體，直刺她眉心。
“娘說過，守護(hù)神都是偽君子?！甭瀣幍男θ葑兊锚b獰，黑霧順著劍刃反撲向千菁，“你和他們一樣，都該去死！”
千菁沒有躲閃，任由黑霧纏上手臂，符文劍卻寸寸深入。當(dāng)劍尖觸到洛瑤眉心的剎那，她突然催動玉印的本源之力，金光如潮水般涌入，將洛瑤體內(nèi)的邪祟與她的魂魄一同鎖在劍網(wǎng)中。
“凈生閣的規(guī)矩，邪祟不分老幼，皆斬。”千菁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符文劍猛地抽出，洛瑤的身體在金光中寸寸消散，兩只邪獸發(fā)出凄厲的嘶鳴，最終化作黑煙被火焰吞噬。
黑衣人見狀轉(zhuǎn)身就逃，卻被王美甩出的冰鏈纏住腳踝。青鸞俯沖而下，金焰直撲她面門，將她臉上的枯骨圖騰燒得滋滋作響。
“枯骨道的余孽，也該清算了。”王美眼神冰冷，玄色長袍下的靈力翻涌，“林宸，封了她的靈脈！”
青龍水脈瞬間纏繞住黑衣人，將他體內(nèi)的妖氣死死鎖住。凌馨走上前，朱雀真火在掌心跳動：“閣主，輪回鏡……”
千菁望向禁地的方向，那里傳來隱隱的震動。她低頭看著手臂上被黑霧侵蝕的紫黑紋路，玉印的光芒正在緩緩黯淡。
“先清理門戶?！彼D(zhuǎn)身走向聚靈池，池中殘留的血漿正在凝結(jié)成符紋，“至于輪回鏡……”
話音未落，禁地突然傳來一聲巨響，一道紫黑光柱沖天而起，將夜空染成詭異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