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郎山腳下的梧桐林,毗連起伏,枝葉青綠,熱風像浪一洋涌過,枝葉交錯,沙沙作響。不遠處,幾只長尾巴的花喜鵲悠然自得在桐林下的草叢中戲耍。
“小桐,咱倆一起玩,好嗎?”鄰家的麗麗站在大門洞向院里探著腦袋張望著。
小桐坐在蒲團上,抱著一個大簸箕,正往外挑揀麥粒里的碎石頭。
“來吧”,說完把手里撿干凈的麥粒放進了身旁的麻布袋子,又順手抓了一把。
麗麗也拽了一個蒲團坐在小桐身邊,一邊抓起一把麥粒,一邊湊過去和小桐搭話。
“雨虹姐她們去前坡溝撿麥穗兒了,聽說還有紅兒班的李老師。”麗麗正說著,看見小桐往房上努了努嘴兒。房頂上貴爺爺正在攤晾曬的麥子。
“爺爺說了,渠里今天下大水了,不讓去前坡溝那兒,過渠邊的地梁危險。”小桐悄沒聲地說。
“那吃完晌午飯,咱倆耍拐吧,前幾天我表姐結婚,殺豬的時候我哥給我打了一副新豬拐,磨好了。”麗麗一臉自豪地說著。
“嗯,雨虹姐她們耍的時候不帶咱們,不耍了也不讓動她的拐,”說著停下來,小桐把臉貼近麗麗的耳朵說:“前天我把攢的錢買好了乒乓球,藏好了。”說完倆人對著會心地笑了。
吃過晌午飯,爸媽哄著弟弟睡午覺去了。小桐揣好乒乓球,悄悄地溜了出來。
毒辣辣的太陽炙烤著門前的那條黃土路,路邊零零散散的一撮一撮的拉麥秸稈的車掉下來的麥秸兒,烤熟的黃土夾雜著干麥稈兒的干草味兒,靜靜的鄉村路懶懶地打著盹兒……
繞過青石板堆砌的轱轆井,麗麗家的過道掩映在那棵枝葉茂密的老核桃樹下,小阿黃趴伏在過道一旁的石門墩前,門前婆娑的樹影在溫暖的夏風里輕輕地搖曳。
大門半掩著,小阿黃抬起瞇瞇的睡眼,望了一眼小主人的好友,擺了幾下尾巴,把頭伏在腿窩里又瞇起了眼睛。
“黃黃”,小桐俯下身摸了摸小阿黃棕黃的毛身。
“吱扭”一聲,大門開了,麗麗轉身出來,懷里抱著一個藍色的小花布包,“小桐,就在我家門洞玩吧?”
“行。”小桐站起來隨著麗麗進了大門。
耍豬拐,是忻鎮一帶女孩家常玩的一種耍頭兒。逢年過節或是家里辦紅白事兒,都要殺豬,豬把式在剃豬腿時從小腿彎處剃下來的四塊小骨頭,俗稱“豬拐”。豬拐四面圖案不同,為了美觀,女孩們都把它洗刷干凈后,在拐上涂抹成淡橘色,配一個白色或黃色的乒乓球,找一塊干凈平整的水泥地或是石板路,三三兩兩扎一堆兒,分成兩撥兒,在球起球落間,用手指輕輕翻轉豬拐,待把拐翻成相同的圖案后,用手滿抓住,在球未落之前再撒出去,球落不能彈起算輸。就這樣一圈一圈地玩耍。豬拐不停地翻轉,乒乓球有節奏地敲擊地面,幾個女孩子咯咯的歡快的嬉笑,快樂的童年一代代延續,小桐也一樣,甜甜的享有這份童年的快樂。
“麗,和桐晌午沒睡覺,又玩拐了啊?”麗爺爺起晌了,端著旱煙盒子坐在了門洞前的方凳子上,黑黑的臉堂爬滿了慈祥的褶子,溫和地看著地上兩個正玩得上勁兒的孩子。
“爺,下午還帶我去菜園子澆地嗎?”麗麗一邊看著小桐輕快地翻拐,一邊和爺爺搭腔。
“后晌熱,別跟爺去了,在家和桐玩吧,”麗爺悠閑地吐著煙圈,肩上那件洗的泛白的粗布外衣低垂在石階上。
“桐,奶奶的腿好些了嗎?”
“好多了,晌午前還拄著拐棍兒在院里和我撿麥子呢”,小桐用手接住乒乓球,停了下來。
“能走就好多了,唉,老嘍”,說完磕了磕煙盒子站起來進院了。
麗麗對著爺爺的背影扮了一個小鬼臉,沖著小桐調皮的笑著。小桐沒有笑,只是突然想起奶奶背著自己去買冰棍兒的情景……
歇完晌的人們陸續起來了,房上攤麥的,路上披著外衣,扛著撅頭上地干活的,懶散的黃土路開始躁動了。
“喂,喂,社員們注意了啊,后晌小學報名了啊,夠上學年限的孩子,家長帶著戶口本和自家孩子到小學報名了啊……”
“麗,不玩了,我走了啊”,話還沒說完,扔下拐站起來就跑,橘色的豬拐散落在地上,白色的乒乓球咕嚕嚕鉆進了水道眼兒,“哎,哎,桐不是下午還玩嗎?”麗麗急忙趴在水道旁用手抓球,球沒抓住,抬頭看,小桐早跑沒影兒了。
一個青核桃吧唧掉落在門前的石階上,綠色的青汁兒飛濺出來,驚的小阿黃撒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