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想去上學?！毙⊥┮荒槇讨难胫鴭寢尅?

“你比虹姐姐小一歲，明年再報名吧?！眿寢屢贿吔o弟弟穿鞋，一邊應付著小桐。上房屋的雨虹已經拿了戶口本在催了。

“桐桐，快點兒，我去小米兒家等啊?！?

“媽媽，”小桐幫著媽媽把弟弟抱到床邊，給弟弟把罩衣帶子系好?！跋挛缥規湍棠處У艿??！?

媽媽蹲下來摸了摸小桐的兩根麻花辮，看著孩子眼里含滿的想要上學的那種希冀，溫和地笑了，“媽媽給你找戶口本去。”

小桐接過媽媽手里的戶口本，“我報完名就回來幫奶奶看弟弟?！闭f完撒丫就跑了。

等小桐跑到小米家的時候，虹姐她們早不在了。就徑直朝大隊跑去。

留村小學坐落在大隊前的廟堂里。青磚藍瓦的廟院由四個堂屋組成，前些年一直都是做教室用。廟院的歷史是很悠久了，歷經了風風雨雨的瓦房，好多地方都已經剝落，紅色的圓木漆的大柱子，木色的紋路裸露著，屋頂的幾棵青草參差不齊。這些年村里富裕了，村俗文化又比較重視起來，在廟的前身蓋了一個兩層的大戲臺，一樓是戲臺，二樓是村委會辦公的地方。

偌大的廟院也遠遠不能容納更多的孩子們讀書求學了。區里，村委會和村民集資在村東建了一所小學。學校還沒有完全建好，所以一年級到六年級的學生在新校區上課，紅兒班還留在廟院就讀。新學期的招生也設在了廟院。

負責這一期招生的是李老師。小桐一路緊跑，追到廟院的時候，已經有好多家長帶著孩子在那里來來去去了?？蛇€是看不到雨虹姐她們，看著別的孩子都由家長帶著進去，又滿臉高興地出來，鼻頭禁不住一酸，眼淚差點掉了下來。虹姐在去年的時候就會拿著伯伯的鉛筆寫出一到一百的數字了。自己雖然比姐姐小不到一歲，拿起鉛筆卻怎么也寫不出雨虹姐那樣好看的數字。拿去讓爸爸看，雖然爸爸不說什么，但是心里知道:能寫一串好看的數字該是多么快樂的事啊！

“門口的那個拿戶口本的小女孩進來，”站在門外的小桐看了看向自己招手的那個梳著齊耳短發的，向媽媽一樣年齡的婦女，心里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對，就是你。”

“哦?！毙⊥┘泵o跑幾步，抬腳邁上那個寬大的石階，腳一下子變得不聽話了，一腳踩上去，沒有踏到石邊沿上，一股吸涼的熱辣辣的疼涌上了心頭，也顧不得了那么多了，趕忙起來，拍拍腿彎的土，進了那個大屋。

“吳雨桐，六歲，對嗎？”

“嗯，”小桐怯生生地應著。膝蓋兒那里疼得厲害了，一動也不敢動。

“我們紅兒班今年招六周歲的孩子，你還小，明年再來報名，好嗎？”老師邊說邊把戶口本遞給小桐。

一直在眼里打轉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撲倏撲倏地掉了下來。

“可是我想和虹姐她們一樣上學，”生怕老師再次拒絕，還大膽地向前一步，仰著頭看著老師大聲地說，“我會寫一到十的數字，還會掃地。”

“奧，是嗎？”老師從辦公桌上拿了一支鉛筆，往近前拉了小桐一把，“拿給老師寫寫?！?

“嗯，”小桐爬在老師的辦公桌邊，一筆一畫很認真地寫了一遍一到十的數字。紙面上一行歪歪扭扭的數字，雖然自己也知道比不上虹姐的好看，但是自己是很盡心去寫了。

“虹姐寫得比我好，我也想寫姐姐那樣好的字，想和姐姐她們一樣上學?！毙⊥┻€是擔心被老師拒絕，沒等老師看完就趕緊向著老師說了這一大通。

“收下她吧！”站在一旁的一位穿著灰色布衫的年長的女老師說著?！斑@就是將來教你的李老師，”

“聶校長，”李老師連忙站了起來。

“我都看見了?！闭f完摸摸小桐的頭，“開學后和姐姐一起來上學吧！”

“真的??？”

“真的?！毙ｉL對著李老師會心地笑了。

小桐接過老師手里的戶口本，夾在胳肘窩，蹲在墻角一邊，挽起褲腿兒，右膝蓋上嵌起了一大塊皮兒，很深的一道血口子，血還在往外滲，很鉆心的一陣疼。

“來，老師幫你弄好，”說話的是那位校長老師。

“下次走路，可要小心嘍！”校長很麻利地幫小桐處理傷口，清理干凈以后，用自己的一塊灰格的手絹纏裹住了傷口，把褲腿給放整齊?！靶⌒牟灰?！”

小桐看著走出去的灰色背影的校長，感覺那綁著灰格子手絹的膝蓋上的傷口，怎么不疼了。

大戲臺上飄著一桿鮮紅的紅旗，在炙夏火熱的陽光里，紅的像火一樣，迎風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