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狗經過場院，場院里阿嬸們翻動小麥，忙得焦頭爛額。
農民對于天氣變化十分敏感，昨晚有無邊無涯的血紅色晚霞，能一定程度預測今日的好天氣。
這叫“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
林光耀兄弟當然順水推舟，決定在好天氣里“行千里”了。
林光耀路邊一家又一家磚土砌成的圍欄院子，聽見此起彼伏的麻鴨嘎嘎叫，幾只大鵝探頭挑釁般地盯著三人。
小安瞪大雙眼，天不怕地不怕，直接抄起石頭正中大鵝頭頂突起的肉瘤，把大鵝砸得七葷八素。
小安屁顛屁顛從大鵝身旁經過，對大鵝做鬼臉。
大鵝直叫喚，擱著圍欄伸長脖子，卻拿小安毫無辦法。
林光耀啞然失笑。
越過鵝場，三人經過四五個人才能合抱的老槐樹，常年坐在老槐樹底下下棋的老頭子不見蹤影，只遺留歪歪斜斜的棋盤。
林光耀越過老槐樹，就算是離開黃龍村的地界了。
熟悉的繞村而過的溪水依舊潺潺流動，無聲滋養周邊的村莊的人和莊稼。
林光耀第二次逆著溪水流動的方向上山，這次他們的隊伍中有一個孩子。
林小安不知不覺落在最后，仍然擺脫不了小孩子心性，想當岳飛，騎不了駿馬，就騎著黑子跑。
黑子嗷嗚直叫，繞圈跑，搖頭晃腦，令小安難以得逞。
“小安，過來，就擱我和你小叔跟前兒待著，上山不是和你嬉鬧的。”
林小安被潑一盆冷水，他嗯一聲，乖乖地跟在林光輝身邊。
“上山之后別瞎摸瞎碰，特別是山上有些毒樹，汁水能把你身子稿爛。”
林小安瞪大眼睛，想象自己的肚子被腐蝕出一個窟窿，他瑟瑟發抖，連連點頭。
林光耀笑起來，摸摸小安腦袋。
“別聽大哥瞎胡扯，別碰奇奇怪怪的東西就沒事，又不是進深山遍地毒蟲。”
林光耀說罷，順手撿起一根木棒，遞給小安。
“老祖宗有句話叫打草驚蛇，咱們趕山的獵戶永遠要貫徹這條老古話。”
林光耀邊走，邊用鐮刀割開攔路的灌木叢，順手用鐮刀背面敲擊地面。
“有些蛇聽見人路過會遠遠避開，有些蛇懶，聽見也一動不動，很多獵戶會徑直踩上去，倒大霉。所以要把蛇趕出來。”
林小安學著林光耀的模樣，用木棍掃蕩灌木叢，每落下一步都謹慎。
倒是黑子，毫不顧慮，想走哪走哪，撒歡似地跑向遠處垂落氣須子的老榕樹，撒一泡尿。
林光耀三人往里走，林光耀四周環顧。
“小叔，那棵大樹上有蘑菇誒。”
林小安指了指遠處樺樹上簇簇灰白色的蘑菇，驚喜地叫。
“哦，是樹筋蘑，你昨天晚上才吃過，那道飛龍燉蘑菇里除了香菇，就是樹筋蘑。林子里樹筋蘑太多了不值錢，主要占窩兒，價值又不高。”
林光耀定睛一看，挑眉說道。
“味道像肉！”
林小安叫道。
“哪有肉好吃。”
林光耀嘿嘿笑。
三人沒有搭理樹筋蘑，繼續向林子深處走。
越往深處走，林光耀奇怪地打量四周，他們走進一片樺樹林了。
不似冬天蕭條矗立的樺樹，夏季的樺樹郁郁蔥蔥，只容許幾簇陽光降落地面。
甚至有傾倒的樺樹，攔在路中央，還有林光耀認不得的野樹在樺樹林的空隙里野蠻生長。
“猴頭菇！”
林光耀打量林間插空生長的野樹，一束灰白色球狀的蘑菇鶴立雞群，插入野樹樹皮。
“小叔，猴頭菇好吃嘛？”
“哪能用來吃，野生猴頭菇得賣五十塊一斤哩。”
林光耀連腳鉤子都沒上，橫抱樹干就往上爬，心急火燎地手腳并用，好不容易夠到這簇猴頭菇，拽下來。
“大哥說得老對，這玩意如果能量產，往黑市里傾銷，咱能把賺的錢當海游，不過猴頭菇有運氣也就碰上一簇，一棵樹上有幾簇連著的情況都少得可憐。”
林光耀略帶可惜地說道。
小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可憐巴巴地說道：
“所以猴子菇俺不能吃了嗎？”
“想吃就吃唄，賺錢哪有侄子開心重要，少一朵多一朵也沒差。”
林光耀灑脫地笑，把猴頭菇塞給林小安。
林小安咧開嘴笑，把猴頭菇小心翼翼地塞進口袋。
后面輪到大哥林光輝走在前頭，他撥開擋路的荊棘和灌木叢，遠遠望見草蜂盤旋的蜂巢。
林光輝踮腳看，失望地搖頭，蜂巢已經碎了一地，草蜂無家可歸，而且因為是草蜂，蜂子窩沒有蜂蜜。
“八成是被蜜狗子搗碎了。”
“沒辦法，繼續看看吧，今個咋沒見野牲口。該不能空手下山吧。”
林光耀郁悶地說道。
因為帶著林小安，林光耀兄弟倆糾結片刻，還是決定就在大興安嶺外層轉轉，等以后再往里走。
“嘶嘶嘶...”
林光耀三人亂逛，突然，林光耀拉住林小安，把他拽進懷里。
林光輝面色陡然嚴肅，連連后退。
一條土球子橫在林光耀身前兩米的地方，整個身子和雜草泥土融為一體，要不是林光耀正好甩木棍打到，根本發現不了。
大哥林光輝拽著林光耀和小安往后退。
土球子沒有讓路的意思，林光耀也不確定更茂密的灌木叢里有無其他毒蛇，不敢往更茂密的灌木叢繞。
一行人和土球子杠到一塊，誰也不讓誰。
“大哥，咱們好久沒開張了。”
兩方僵持片刻，林光耀望著土球子，默默從背簍抽出鐮刀，幽然說道。
“小安，你就在這別動彈，給你長長見識。”
大哥心一橫，點點頭。
林小安似懂非懂，眼睜睜目睹兄弟二人接近土球子。
林光耀用鐮刀割斷土球子周圍的灌木雜草，他的行為毫無疑問激怒土球子。
“嘶嘶嘶”
土球子面朝林光耀吐信，沒有多余動作。
林光耀豁出去，行為愈發膽大，他不顧土球子的警告，鐮刀愈發接近土球子，直接割斷土球子面前的雜草。
土球子毫不猶豫發起攻擊，蛇身彈射而起，直勾勾咬到鐮刀柄。
林光耀身體一抖，稍微后退。
另一邊的林光輝見到林光耀吸引土球子的注意力，他直戳戳拍打土球子，穩準狠，用鏟子鎮壓蛇頭。
土球子蛇頭被按壓，已然翻不起浪花，它扭動蛇身，扭曲旋轉纏繞通通不起作用，蛇頭依舊被林光輝死死鎮壓。
見到大哥壓住蛇頭，林光耀右手抽出獵刀，接近土球子，直愣愣剁菜一般，砍下土球子的腦袋。
林光輝見狀，拉扯剩下的蛇身，與林光耀同時后退。
盡管斷頭，蛇頭依舊一張一合，蛇身依舊彎曲纏繞，傾瀉土球子最后的生命力。
林光輝重重呼一口氣，解開纏繞小臂的蛇身，懸著的心才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