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梅繼續翻炒，醬油香和精鹽滋滋浸入炒土豆片炒肉，散發誘人香味。

李紅梅夾一片土豆片嘗咸淡，她瞇眼，露出滿意的笑容。

“差不多了?！?

她知道，這道土豆片炒肉已經大功告成，她用陳舊的圍裙擦臉擦手，從角落的木制櫥柜里掏出一口搪瓷碗，將鍋里的菜盛入其中。

熱氣騰騰的土豆片炒肉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土豆片色澤金黃，豬肉油亮誘人。

接著，李紅梅打開一旁的瓦罐，瓦罐恰好搭在灶臺邊上，借灶臺里的火慢煮飛龍燉蘑菇。

現在，飛龍燉蘑菇也煮熟燉得軟爛，李紅梅打開瓦罐，香氣瞬間彌漫整個廚房，甚至透過門縫，往外逸散。

林光耀嗅聞，這是一種濃郁醇厚的香氣，混合著雞肉的鮮美和蘑菇的獨特風味。雞肉經過長時間的燉煮，散發出誘人的肉香，勾動人的食欲。

“得了，光耀，你去瞅瞅你爹要回來沒，你爹回家咱就可以上菜了。”

“好?！?

林光耀點頭，他佇立在家門口，朝塵土飛揚的土路盡頭望。

終于，林光耀隱隱見著三個人并排走，從隱約的遠方逐漸清晰地走近。

落日拉長三人的影子，也給天空抹上難見邊際的血紅。

“是老爹和趙叔父子倆，他們來了！”

遠遠的，林光耀和趙豐年眨巴眼，兩個人眼神對視，見到對方，會心一笑。

“老爹，趙叔，豐年！”

林光耀接連打招呼。

老爹喜笑顏開，他抽著煙槍，吞云吐霧，拍拍林光耀的背。

“好小子，算你有心，風塵仆仆地擱門口等我們仨，這是趙叔的兒子，趙豐年，杠杠的從國營工廠回村的青年才俊?！?

趙豐年連連擺手，誠惶誠恐。

“林伯伯折煞我了，一個工人而已，工農是同等光榮的，誰又比誰好多少，況且我和光耀從小光屁股玩到大，老相識了?！?

“哈哈哈，豐年和林光耀與年輕時的咱們一模一樣?！?

老爹笑著說道。

“豐年幾個月沒回村，讓兩個小伙子嘮扯嘮扯，咱們大老爺們進屋吃飯?！?

趙叔扯著老爹的手，和老爹一同進屋，剩下林光耀和趙豐年兩人。

“早曉得你來我家串門，小人書給你自己保管?！?

林光耀說著，拿出《岳飛傳》，塞回趙豐年口袋。

“反正遲早得給侄子侄女，我自己送就自己送罷。”

“對了，偷偷與你講講，剛剛我爹和你爹去田里轉轉，我不是跟著去罷，他們走前頭偷摸講悄聲話?！?

趙豐年神神秘秘地說道。

“講的啥？”

林光耀瞪圓眼，激動好奇。

“我咋知道，我又沒跟上去聽墻根，但是我和爹爹提了一嘴侄子上學的事，八成和上學有關。”

林光耀沒說話，他浮想聯翩，趙叔該不會去勸老爹讓小安上學了吧。

“光耀，你爹和趙叔回家了你沒見著？”

剛走兩步，林光耀迎面撞見李紅梅，她探出腦袋呼喊林光耀，手里端一口搪瓷碗，盛著水煮白菜。

“咦，這不是豐年嘛，幾個月沒見，越發精神有派頭嘞?！?

趙豐年漲紅臉，他撓頭，只顧著傻笑。

“光耀，還不趕緊領豐年進屋，愣著干啥！”

林光耀后知后覺點頭，扯著趙豐年，一溜煙進餐屋。

眾人都相熟，寒暄片刻就落座，林國照樣坐在主位，正對大門。

趙叔坐在林國一旁，趙嬸姍姍來遲。

林光輝帶著媳婦兩個孩子和林光耀趙豐年面對面坐。

老媽上齊了菜，就近落座。

眾人坐定，老爹環視一周，開懷大笑。

“想不到家里會熱鬧得緊，盼星星盼月亮，可把趙大哥一家子給盼來了?！?

趙叔拱手，說道：“都是幾十年的老朋友，抬頭不見低頭見，客氣個啥勁。”

“哈哈哈哈?！?

老爹不住點頭。

“人都到齊了，咱們別磨不開，想吃啥吃啥?！?

老爹說罷，他第一個動筷，率先夾了片五花肉。

趙叔跟著夾五花肉塞嘴里，他眼睛發直，連聲夸贊：

“嫂子的手藝愈發嫻熟高超，五花肉肥實，又不膩的慌，有種勁道?！?

“畢竟是大老爺們打獵的野豬肉，原材料就好，我就是錦上添花的份。”

老媽客氣地說道，眼里有掩飾不住的驕傲。

林國砸巴嘴，他抬頭。

“光輝，你給我去角落屋取一罐老燒回來，今天開心，俺和老趙喝兩杯?！?

“不了吧，吃點菜就行。”

“喝點開心，好不容易有頓葷的，咋能不配點土燒酒，自己釀的，沒啥度數。咋的，看不起老哥，保管你清醒著歸家好不！”

“行，今天大家高興，俺不能掃了興致，陪老林喝點?！?

很快，林光輝捧一壇子燒酒進屋。

林國眼神發亮，拔開酒壇冒兒，咕嚕咕嚕給兩人一人一碗滿上。

“嘶哈?！?

趙叔喝大口燒酒，張開嘴。

“真辣?！?

“辣才是好酒，不然跟喝清水似的有啥味?！?

兩人碰碗，夾菜，喝酒。

酒過三巡，林國喝得滿臉通紅，說話都結巴。

林光耀也吃飽喝足，打個飽嗝，癱軟在椅子上。

趙豐年依舊津津有味地夾水煮白菜，怎么也吃不夠。

突然，老爹打酒嗝，他有些醉意，眼神迷離地看向窗外。

林小安和林小花早早吃完飯，在院子里追逐打鬧。

林小花指指半空飛舞的蝴蝶，滿臉希冀和渴望。

林小安二話不說，抄起靠著墻壁斜放著的撈魚的網兜，緊追蝴蝶跑。

老爹環視眾人，最后看向林光輝，語氣平和，字斟句酌地說道：

“光輝，我有個想法，要和你商量?！?

“老爹你講。”

“我打算讓小安去上學?！?

此話一出，如同石破天驚，不止林光輝夫婦，甚至老媽都愣在原地不敢吭聲。

“我打算讓小安去上學。”

林國又一次重復，這次語氣堅定。

林光輝回神，他認真看著林國的眼睛，見到林國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老爹，咱家沒錢供小安讀書?！?

“我會想主意?！?

老爹開口說道。

“對對對，這件事不用惦記，俺家有些余錢，可以借給老林急用?！?

趙叔見到老爹松口，他臉色驚喜，連聲說道。

“老趙，俺不能借你錢，小安是我的孫子，供他上學是俺家的事，不能令你為難，這年頭誰家日子都不好過?！?

趙叔擺手。

“老林，俺們認識這么多年，你咋還和我講客氣，年輕時候哪次上山打獵，不是你沖前頭，我也沒客氣。這次，換我幫你，俺們是老伙計了，生死與共的伙計，不講這些虛的。”

老爹張大嘴巴，無言看向趙叔，老爹因為喝醉而通紅的臉更紅了，甚至滾燙，他嘴角咧開，無聲地笑。

“媽的，咱們是老伙計了，這份情永不斷絕，以后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咬碎牙齒我都幫。”

趙叔站起身，走到老爹背后，拍了拍老爹的背，嘆息一聲。

“老林啊，你這人太執拗，咱們都是老弟兄，說啥你幫我幫，講多就見外了。”

趙叔提起酒壇子，給老爹滿上。

林光耀默默看著這一幕，打心底為老爹高興。

但是盡管趙叔愿意為家里兜底，林光耀這個小叔也不能呆坐著。

他決定，今晚就和大哥談談，兩人盡早上山打獵山珍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