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云昏迷了一日，謝云意就在回春堂守了一日。

可她依然沒有轉醒的跡象。

“云意！云意！”

次日，鳳遠晏著急地找了過來。

急切的在擁擠的回春堂里尋找謝云意的身影。

“我一醒來就聽聞昨日鬧了驚馬，你可還好？孩子們呢？”

“你這消息知道的可真是及時。”

謝云意幽幽地說道，坐在水仙椅上淺淺一笑。

“昨日傍晚的事兒，你竟是今早才知道的?！?

她并沒有責怪，可偏是如此才更讓鳳遠晏覺得面上掛不住。

“我昨日在公署歇了一夜，今早便趕來了?！?

他彎著腰，語氣哀求，眼神卻藏著一抹得意。

“若是在林慕瀟那兒歇著，就不必這般遮掩了?！?

“反正，她已經是姨娘，不是你的姘頭了。”

謝云意莞爾一笑輕輕推開他起身。

“北顧很好，傾梧也沒事，倒是錦云受了重傷。”

說著，眼神看向了窗外的太陽。

鳳遠晏原本還勝券在握，覺得這次必然成功。

可事實卻出乎意料。

他愣愣的應了一聲，不像是高興，反倒是失望。

“錦云要喂第二遍湯藥了，我可沒功夫與你在此爭論這些?！?

鳳遠晏突的攥住她的手腕，將其拉回自己的面前。

手腕上的力道重的讓謝云意皺了眉頭。

不甘示弱地對上鳳遠晏的怒視。

對方咬著牙，眼神不再如往日一般溫柔。

自她撞破了他和林慕瀟的奸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鳳遠晏的底線。

便再也看不見鳳遠晏眼中的愛意。

“云意！不要再鬧了！”

鳳遠晏極少有這個功夫和耐心哄人。

“我已經答應你去母留子，未來不會再和她有什么交集，你為何就是要如此與我爭鋒相對呢？”

他紅了眼眶，聲音也沙啞了幾分，隱忍克制地求問她的轉變。

謝云意不該是如此的，她不應該是如此的一個人！

“我想我說的很明白了?！?

謝云意無奈地看著鳳遠晏，恍惚間，面前依然身姿挺拔的丈夫和十幾年前的少年重疊。

謝云意沉默頃刻，鳳遠晏手上的力道也弱了幾分。

他不知道究竟哪兒出了差錯，會讓一向唯命是從的謝云意如此忤逆自己。

他以為，謝云意頂多冷個三兩月就該來勸自己。

可眼瞧著林慕瀟都要臨盆了，她也還是對他不咸不淡，甚至眼中快沒有他的位置了。

他有些心慌。

“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諒我？就是罪犯，也有個改過的機會?！?

謝云意不屑冷哼，眼角更是染了幾分輕蔑。

“您可是平宣侯，怎么能和罪犯相提并論呢？”

“我說過了，我不會養外室子，這輩子都不會?！?

“去母留子，是你們謝氏提的，我應了！”

鳳遠晏討不到好處，干脆破罐破摔。

“鳳遠晏，你若不把這些刨開來說，我還能與你好好做個表面夫妻?？赡闫昧帜綖t來刺激我，那我也與你細細分說分說?！?

謝云意目光堅定，多了幾分從前沒有的傲氣。

“我與林慕瀟自小一同長大，她明知你是我的丈夫卻仍舊和你打的火熱，這是第一錯。”

“你們不顧鳳家的顏面，不顧謝氏的門面，混跡煙雨巷多年以致有子，一個上不了臺面的外室竟敢肖想我的正室之位，這是第二錯?！?

“她明知我最在乎的是我的孩子，特別是自小離家的北顧，可她卻依然當著所有人的面想欺負我的北顧，這是第三錯！”

“至于你？鳳遠晏，你還記得那年你怎么說嗎？”

謝云意微微一頓，勾起了鳳遠晏腦海中殘存的記憶。

他的喉結動了動，伸出手想要輕撫謝云意的長發，卻發現原本喜愛披散著長發的謝云意不知何時已經將其全都梳起。

原本柔順烏黑的一頭長發，被一頭的釵寰緊緊壓著。

原本看著弱不禁風，現在卻堅毅了許多。

“當初我提起北顧去象山求學，你雖不肯，可一番勸說之下你還是應允了。”

“你說，北顧若是能在象山學有所成光耀門楣，也是他的造化！”

謝云意越說越激動，呼吸緩緩急促，看著鳳遠宴的眼神也越來越疏離。

鳳遠晏當初沉溺在他與林慕瀟的孩子沒了的痛苦之中，當謝云意提出要將鳳北顧送走時，他不肯。

那是他唯一的孩子，又是長子。

可當初他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官，如何壓得過謝家？

當日隨口一句，竟成了今日砸自己腳的石頭。

“所以，去母留子由誰撫養，就看她林慕瀟和那孩子的造化了！”

謝云意甩開鳳遠晏的手，扯下衣袖遮住泛紅的手腕離開。

鳳遠晏被重重一擊，腳下一晃，身子一斜，撐著桌子才勉強沒倒下。

鳳北昭略顯尷尬地抱著鳳傾梧從里屋走出。

鳳遠晏的眼角瞥見小胖墩的衣角時，眼底閃過幾分厭惡。

像是惡鬼一般看著他。

“爹，我我我，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鳳北昭磕磕巴巴地解釋，靠著墻一步一步往外挪。

他真的不是有意偷聽。

實在是他們的聲音太大了，他不得不聽。

鳳傾梧乖巧地趴在他的肩頭，聲音卻在鳳北昭的腦子里一通怒吼。

【二哥快！快沖上去打他！他什么都知道，他才是那個始作俑者，他是來看你死沒死的！】

轟！

鳳北昭身體瞬間緊繃僵硬如木，害怕地看著面前的父親。

恐懼自心底爬起蔓延至整個心臟。

殺他......

昨天的驚馬，是面前一向以溫儒著稱的父親派來殺他的？！

“北昭，快讓父親瞧瞧，你可受傷沒？”

鳳遠晏往前朝其伸出手，關心的話落在鳳北昭耳朵里卻成了一道道的催命符。

他哆哆嗦嗦的，最后竟“哇”地一聲大叫著跑了。

鳳遠晏僵在半空的手只握住了一手的空氣。

鳳北昭竟如此懼怕自己？

他轉身負手，脖子青筋暴起，只覺得一股怒氣直沖天靈蓋。

將他的理智全都沖散了。

鳳傾梧感覺自己耳邊只有風的呼呼聲，還有鳳北昭那鬼哭狼嚎的呼喊。

她不滿地抬手蓋住了自己的耳朵。

真是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