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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報復!

亨得烈聽到這句話,眼神一抬,這才仔細的瞧了瞧自己這位昨日剛到的新同事。

金中帶紅色的發色,碧綠色的瞳孔里有一雙褐色的瞳仁,此刻正凝視著亨得烈。

這種眼神,亨得烈周游列國時在亞馬遜熱帶叢林中見過。

那是一條盤桓在千年古樹上的一條眼鏡蛇。

相較于叢林中動輒十幾米長的巨蟒來講,它的身軀是如此渺小。

但若是別的動物因此而小瞧他,那便要吃大虧了。

潛藏在毒腺里的神經毒素足以讓那些動物在被注射之后的一分鐘內暴斃而亡!

不過,若是提前有些防備的話,它便只是一個比魚兒稍微難捉點的食物。

即使亨得烈沒有覺醒家族血脈!

“看來這位德拉科先生對我很有意見啊,凡爾斯主教。”

“冒昧的問一句,我們之前見過嗎,德拉科先生?

亨得烈邊說話,邊翹起二郎腿,愜意的靠在真皮沙發上。

凡爾斯主教說的也不錯,比起之前,來到中國之后的他已然收斂了不少。

但這種收斂卻也是分人的。

這種明顯對他不滿仇視而表面上卻又笑意盈盈的人,顯然不在此列。

他曾經游列國英、美、德、意、日、奧諸國,見識過的女人不計其數。

從金發碧眼的諾迪克人到紅發高大的日耳曼人,再到如今黑發黑眼的黃種人。

他認識的女人可以組成一個小型國家。

睡過的女人也是數以百計的。

但為何到了中國獨獨將一個船妓奉為自己的阿芙洛狄忒?

因為寂寞?別開玩笑了!

除了那集合了工筆仕女畫和潑墨寫意的長相外,真實也是十分重要的一面。

初見時那種大大咧咧的潑辣性子,那種迥異于東方儒家傳統下女性的性格反差。

讓他為之沉醉傾倒。

只是好像最近,風的心態發生了些許變化?

人是易變的,藝術的珍貴也就在于此處。

能夠將時刻變化的東西賦予一種永恒性!

他要抓緊時間畫出一副讓自己滿意的作品了....

以風為模特的作品。

亨得烈的思緒不知不覺的就飛往了天外。

渾然沒有聽到德拉科的回答。

直到凡爾斯主教輕輕的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詢問道:

“亨得烈,你怎么了?”

他方才回過神來。

“沒什么主教先生,發生什么了嗎?”

聽到這句話,德拉科的臉色更加陰沉。

死死的盯著亨得烈,也不講話。

他方才已然回答了亨得烈的問題,結果這家伙居然走神了?!

明明是這家伙提出的問題!

好一個貴族!好一個亨得烈!

還是凡爾斯主教笑了一聲,將包廂中尷尬的氣氛給打破。

對亨得烈解釋道:“方才德拉科回答了你的問題,你們是圣母瑪利亞教會學校的同學,你忘了嗎亨得烈?”

“圣母瑪利亞教會學校?德拉科?”

亨得烈聽著凡爾斯主教的話語,思緒飄轉。

那個地方,他怎么可能會不記得?

抹殺人自由天性的地獄,他怎么會不記得?

但是德拉科這個名字,他確實需要好好想想。

在他絞盡腦汁搜索了腦海中所有關于圣母瑪利亞教會學校的記憶之后,終于在一個不起眼的偏僻角落里找到了和”德拉科“相關的回憶。

只是眼前這位只是比自己少矮一頭,身材高大的德拉科長老,怎么都和記憶中那個穿著教會衣服舍不得換洗,猴子一般瘦小的“告密者”聯系不起來。

“我曾經和學校中的老師告過密,讓他們收走了你的畫。”

見這位貴族先生遲疑猶豫的神情,德拉科出于“善意”的提醒道。

“真的是你?”

亨得烈略顯吃驚。

他現在也終于回想起來全部。

圣母瑪利亞教會學校是不允許學生攜帶任何與基督無關的事物的。

即使他的家族是這所學校的贊助者之一。

他也沒有任何的優待,而且恰恰相反,家族中強烈要求學校對他更為嚴格一些。

“不要讓家族蒙羞!”

他還能記得清在上學去的前一日夜晚,自己父親對自己所說的話。

那時的他剛剛六歲,被檢測出來血脈稀薄,幾乎不可能覺醒。

父母的冷眼和學校冰冷的教育使得繪畫成為了他生命的全部。

而這位德拉科長老那時正好是他的同學,和他住在一個宿舍。

在一個黃昏,發現了他的秘密,并且選擇了告發。

光榮的成為了一名受表揚者。

當然,他也并沒有受到什么批評。

只是從未來看望他的父親來了一趟教會學校,而后當著他的面撕掉了他所有的畫作。

而已。

故事本應在此結束。

但年少的他怎么可能受得了如此的委屈?

直接和宿舍中的其它學生一起對德拉科進行排擠,不讓他進入宿舍。

法國的冬天是很刺骨的。

對于一個只能睡在宿舍外且沒有被子的孩子來講,這種冰冷甚至能要了他的命。

幸好,最后教會學校的老師救了他一命。

亨得烈在那一年之后也畢業了。

而兩人也自此沒了交集。

父親的冰冷的眼神、教會老師暮氣沉沉的說教,亨得烈都能記得清楚,唯獨對這位始作俑者,忘得一干二凈。

直到今日!

看到亨得烈震驚的神情和語氣,德拉科終于笑了起來,這次不是假的,而是發自于真心。

“想起來了嗎?貴族先生?1895年,那是我記憶中法國最冷的一年。”

德拉科端起桌上的香檳酒,淺嘗了一口,而后略顯感慨道。

“想起來了,德拉科長老,看來你在那之后過得不錯,敬你一杯。”

亨得烈剛剛吃驚了一下,但也僅限于此。

平心而論,他對這位“告密者”并不存在什么仇恨,也沒有什么愧疚。

在他看來,自己和德拉科已經兩清了。

他差點扼殺了自己的靈魂,而自己差點毀滅的德拉科的肉身。

“是啊,過得不錯,這都是拜您所賜!”

德拉科聽到亨得烈這句話之后,瞳孔一陣收縮,而后笑道。

碰杯之后,他確實立刻的放下了酒杯。

“失陪一下,兩位,我想先去一下盥洗室。”

“請便。”

凡爾斯主教和藹的笑道。

他年老經世,自然知道自己這位學生心中還是對亨得烈充滿了恨意,但至少如今面上能夠過得去了。

之后,便是兩人各自的恩怨了。

在他看來,只要德拉科不作出什么過分的舉動,亨得烈是不會和他計較的。

如今,繪畫的世界已然將這位貴族先生的絕大部分精力都給吸走了。

煩瑣的世俗事物,他避之不及。

就連教會學校校長一職,也是他硬推給亨得烈的。

“嘀嗒…嘀嗒……”

時鐘的分針秒針發出規律悅耳的聲動。

包廂中卻始終再沒有德拉科的身影。

亨德烈將自己餐盤里的食物吃完之后,優雅的將自己腿上的餐巾拿掉。

“凡爾斯主教,我先走一步,謝謝你今晚的款待,我吃的很開心。”

凡爾斯主教餐盤里的食物一動沒動,他還是低估了自己學生心中的恨意。

但面對亨德烈的告別,還是強行擠出來個笑容,道:

“亨德烈,你知道的,德拉科是沒什么惡意的。一些孩提時的鬧劇,到現在早就應該揭過去了,你說?”

“當然,凡爾斯主教。”

亨德烈隨意回道,而后就離開了包廂。

他現在只想馬上回到公寓,好好構思一下該如何繼續自己的畫作。

………

亨德烈離開后的五分鐘,德拉科的身影姍姍來遲。

“他走了?”

凡爾斯主教冷哼一聲,

“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嗎?”

說實話,他現在心里自己這位學生很是不滿。

但當他抬起頭之后,發現德拉科的雙目通紅,這種不滿又變成了一聲嘆息。

他其實也曾在圣母瑪利亞教會學校里擔任過老師一職。

只不過那時候亨德烈已經畢業了。

自己這位學生幼年過的太過不幸,極端的環境養成了極端的性格。

但現在自己可不僅僅只是德拉科的老師,更是天津望海樓教堂的主教!

亨德烈雖然不愿與人計較,但卻也不是泥捏的。

如果德拉科不能改變心態,望海樓教堂遲早會成為這兩人斗法的戰場。

自己讓他來可不是給自己添堵的,而是為了幫助自己緩解來自四大家族中陸家的壓力!

雖然其他國家的主教也被陸家壓制,他們之間也有著松散的聯盟。

但那種關系十分不可靠。

那些所謂的盟友表面上還在笑呵呵的,背地里只要陸家給出一些條件,就能把他們賣的干干凈凈。

當然,望海樓教堂也是如此。

能靠得住的終究只有自己人!

想到這他幾乎是以命令式的口吻說道:“亨德烈和我講了,你們之前的事情其實早就過去了,你們之間的關系也應不再停留于過去的一件鬧劇上。”

“鬧劇嗎?呵呵!”

德拉科只有冷笑。

“夠了!如果你還是我的學生的話,如果你還認我當老師的話,你就不要去碰亨德烈!知道嗎德拉科長老!”

“即使亨德烈沒有血脈能力,沒有基督眷顧,但他已然是十二貴族中的一員。”

“你,能夠明白嗎?!”

凡爾斯主教這句話既是警告也是忠告。

隨后,也離開了包廂,只留下了德拉科一個人。

看著空蕩蕩的包廂,德拉科此刻卻笑出聲來。

“不能動他嗎?那他身邊的人呢?老師,你會因為一個妓女和我翻臉嗎?”

“咚咚。”

“先生,還有幾道餐沒有上齊,您還需要嗎?”

起士林餐廳的女侍輕聲詢問道。

“上,都上來!他們不吃,我吃!”

……

時間回倒三十分鐘前。

盥洗室里,德拉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伸出一只手輕輕的觸碰。

入手處,只有冰涼的觸感。

“還要報仇嗎?”

“讓自己恨之入骨的仇人,竟然不記得自己…”

“德拉科,你還是你嗎?”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也許,還有水流拍打在陶瓷磚上的聲音。

嘩啦嘩啦!

嘩啦嘩啦!!

水流在洗手池里匯積,轉瞬間便已然將里面填滿,馬上便要溢出去。

就在這時,德拉科擰上了水龍頭。

水面又恢復了平靜,洗手池里滿滿的一盆水,像是一小處湖泊。

“不報仇了?”

“也許當時真是自己錯了?”

“自己不該去告密?”

德拉科看著水面,微風吹過,水面掀起波紋,在鏡子的襯托下,無數個人影在晃動。

但這股風沒有后續,水中的倒影逐漸變為一個,水面也逐漸平息。

“嘩啦!”

德拉科一頭撞進水中,把馬上便要恢復平靜的水面又給粉碎。

尚未溢出的水,在這一刻也溢出去大半,淋灑在地板上。

再次抬起頭,德拉科的雙眼通紅,面容扭曲。

嘴巴大張,無聲的嘶吼著,瞧著嘴型,像是再說。

“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我一定要報復!”

“你不是信仰藝術嗎?那我便毀了你的作品!毀了你的阿芙洛迪忒!就和當年一樣!”

“我倒要瞧瞧,你能否還和當年一樣對我!”

“亨德烈,你還是那個家族棄子!而我卻早已不是那個當年可以被你隨意欺辱的孤兒了!”

今天下午,在來起士林餐廳之前,德拉科曾與趙利堂又見了一面。

這次見面不是在望海樓教堂中,而是一家不起眼的中餐餐館。

德拉科從這位中國傳道員的口中了解到了許多自己感興趣的話題。

比如說,教堂中的大部分人員其實都對亨德烈有些不滿。

再比如說凡爾斯將一個船妓奉為自己藝術上的維納斯!

想到這里,德拉科的臉上不禁浮現出一抹笑容,但是在鏡子的反襯下。

這笑容怎么看,都有些扭曲。

“我們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為圣。愿你的國降臨。愿你的旨意我們日用的飲食………我是您最虔誠的信徒,希望您能寬恕我的罪!”

德拉科誠信的禱告著。

儀式完畢之后,他將洗手池的水塞打開。

半池的水順著下水道流進海河,同他一起匯入渤海。

只是起士林餐廳下水道的老鼠嘗到了一抹同往日里不一樣的味道。

那是大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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