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們賴以生存的故事:如何講述過去的故事,決定了你的未來
- (美)丹·P.麥克亞當斯
- 3550字
- 2024-09-11 16:32:57
前言
生命與神話
如果你想了解我,那你一定要了解我的故事,因為我的故事定義了“我是誰”。而如果我想理解自己,如果我想洞察自己生命的意義,那么和你一樣,我也需要理解自己的故事。在人生的各個階段,我都在默默地,甚至無意識地撰寫著屬于自己的神話。我必須看清它的所有細節。隨著生活繼續,我不斷地修改著個人神話。我把它說給自己聽,有時也講給別人聽。
我們都在講故事。每一個人都有散亂的,或是令自己困惑的經歷。為了賦予它們條理感,我們把生活的種種情節串成故事。這并不是在妄想或是用故事自欺欺人。相反,通過敘述這些故事,我們挖掘出自己生活的真相和意義。為了幫助自己過上幸福、完整、有目的的生活,我們譜寫著關于自己的英雄傳說,來呈現出自己的生命本質。就像幾個世紀以來,人類真理始終在各個神話寓言中閃耀。
在書中,我提出了一種關于“身份認同”的新理論。這種理論認為,人們創造了關于自己的個人神話,并借此來理解自身。在書中,我將為大家解釋:我們通過了怎樣的方式,來有意無意地構建個人神話。對你而言,你的故事是專屬于你、獨一無二的,也是你的故事將你變得與眾不同。我不會跟你說“你的故事與別人有多么相似”,然后把你歸到不同的分類里,這不是我寫書的目的。因為我不相信僅僅通過找尋自己的類別,人們就能認清自己。如果想要搞明白自己是誰,想了解如何才能過得有意義,我們每個人都必須竭盡全力,去理解自己生命歷程的具體含義。
什么是個人神話?首先,它是一種特殊的故事,人人都在講它。通過編織個人神話,我們自然而然地把自我與生活中的不同方面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個有意義的、令人信服的整體。與其他的故事一樣,個人神話也分為開頭、中段和結尾,也有情節的推動與人物的發展。我們將過去的記憶、現在的感受與對未來的期望按一些方式整合起來,并嘗試把這故事說得優美、迷人。身為故事的作者,也是它的讀者,我們會欣賞它的美麗,以及它所反映出的人們在環境中心理變化的真實。
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僅僅演繹、呈現出故事里的一部分。個人神話深埋在我們心中。出于探索與享樂的目的,我們有意無意地撰寫它,又改寫它,將它放在我們心靈的秘密角落。不過,當我們感到與他人非常親密時,我們或許會與對方分享幾段重要劇情。1而有時我們福至心靈,一部分故事會忽然在頭腦中浮現;也有時候我們猛然認識到:過去自以為微不足道的片段,其實比我們所想象的要更寓意深遠。
一些流行心理學書籍宣稱:“古希臘神話可以指引人們的生活”。2這些書籍的作者鼓勵人們踏上一段刺激的心靈之旅,來找出棲居在我們內心的神。有一位作者甚至認為:“人們只要找到自己的‘內在神祇’,這神祇就能引領人們到達應許之地,在那里,他們會過上興旺繁盛、充滿關愛、幸福快樂的生活。”3這類書籍里描述的人格分類,是過于簡化和浪漫化的。這些書的理論大多參考各種逸事,而不是基于科學研究。
人類是復雜的,我不相信簡單的人格分類能解釋一切;而且,人類太容易被社會環境影響,那些“只要研究內在,就能發現人生真理”的說法根本站不住腳。我也不相信人的體內存在某種神,等待被人發掘。人類并不是在神話中找到自我;相反,人類通過撰寫“個人神話”來構建自我。我們的人生真理是建立在自己生活上的:我們的愛與恨;我們嘗到、聞到和感覺到的事物;我們日常的約會與周末的激情;我們與愛人的絮語和與陌生人的交談。遠古的神話是為個人神話提供了材料,但它們的貢獻未必超過電視情景喜劇。個人神話的來源廣泛多樣,我們擁有的可能性,比神話傳說要多得多。
個人神話的發展貫穿我們的一生,從嬰兒咿呀到垂垂老矣。在本書的第1章,我會提供許多情境,解釋個人神話對生活的意義,來闡述個人神話是如何發展的。在第2章,我會著眼于嬰幼兒時期對個人神話的影響。在明白什么是故事之前,我們已經開始為將來的敘事收集素材。在生命的第一年,人們與父母建立的早期依戀關系,將會影響他們成年后的敘事基調,決定了他們會樂觀還是悲觀地敘事。第二種影響則源于我們兒童時期的幻想,這些幻想會成為獨特的、富含情感的片段,出現在未來的個人神話中。第3章提到,成年時期的個人神話往往圍繞著“權力與愛”的主題進行,對“權力與愛”的追求,可以追溯到我們小學時耳聞、學習與創造的故事。第4章探討了人們的青年時期,在這一階段,我們會依照心中真實而良善的標準,為自己的敘事創造一個理想中的場景。青春期是人們撰寫個人神話的開始,因為青少年開始能夠從一種故事的、歷史的角度看待自己的生活。
第5章和第6章討論了成年早期。在這一階段,人類開始塑造與細化個人神話中的角色。角色的存在,使得人類對權力與愛的基本欲望得以人格化,最終成為人的形象。這些主要角色,或者說是人們內化了的“意象原型”,會被設定為戰士、圣徒、愛者、照顧者、人道主義者、治療師或幸存者等。我們在自己個人神話中設定哪種角色,將會影響身份認同。第7章談到,我們在成年早期的不滿與痼疾可能會表現在個人神話中,這些不滿與痼疾將對人們的信仰造成影響,并促使人們去追尋生命的意義。
在第8章,我們邁入中年階段。個人神話在這一階段將會變得更加完整和深刻,我們會尋找先前故事中對立、缺失的部分,并將這部分一同整合到個人神話中,使故事成為一個生動、和諧的整體。同時,我們會開始預想生命故事將如何結束,以及該如何在工作領域、家庭和社區中生成新的開始。第9章提到個人神話中的“生成性腳本”。“生成性腳本”包含一系列與他人有關的活動,它們或是偉大或是微不足道,例如養育子女、教育與督導、維持長時間的友誼、工作上的承諾與成就、對藝術與科學的創造性貢獻、志愿者活動等。通過“生成性腳本”,人們將自己的個人神話同社會的集體敘事結合在一起,在個人神話中加入了“提升人類幸福、促進下一代福祉”的部分。
在本書的最后章節,我鼓勵讀者們試著研究自己的個人神話,我簡單地介紹了識別、實踐與改變個人神話的方法。
在我們成年后的大部分時期里,個人神話會持續地發展與變動。但當人們面臨生命的終結,他們會停止撰寫個人神話,轉而回顧起自己的一生。心理學家埃里克·埃里克森指出,在人類生命周期的最后階段,人們將經歷“自我完整感對失望”的沖突[1]。4按照我的理解,在回顧個人神話時,只有接受“我的故事中有缺點也有局限,但它仍然是足夠好的”,人們才能感受到生命的完整。就像當創作者審視自己的創造時,應能欣然接受自己創造的一切。如果創作者抗拒自己的成果,那么他難免會感到絕望。他無法接受自己的身份認同,但是再創造一篇新的敘事又已經太晚了。
我想大多數人在回顧自己的個人神話時,都抱著復雜的心情:他們欣然接納部分敘事,又對另一些部分心生抵觸。在等到足夠年長、能回顧自己的故事之前,我們在懸念中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我們是自己故事的作者與實踐者,同時也是它的批評者、分析者與審視者。
本書基于科學研究與理論寫就。書中的數據與信息,都是我從真實的人身上收集而來。他們中大部分的人都是“普通人”——沒有接受過長期的心理治療,也沒有因為精神疾病而入院治療。在過去13年,我進行了一系列的心理學研究,并在芝加哥洛約拉大學與圣奧拉夫學院任教;最近,我搬到了西北大學繼續我的教學生涯。書中提及的部分研究成果,已刊登在學術刊物中,也出現在我出版的心理學和其他社會科學類書籍里。5而這本書的核心觀點,也可以在我1985年出版的書籍《權力、親密與生命故事》(Power,Intimacy and the Life Story)的第1章中找到。6
研究方面,我得到了芝加哥洛約拉大學的許多小額資金的支持,并在1988年獲批冬季與春季的學術休假。此外,來自美國路德教會1980年的贈款,被用于對學生宗教信仰系統的研究,在書中我也將簡要提及這件事。最后,斯賓塞基金會在1990年夏季提供的大額資金,與來自西北大學的資助,助我得以完成新數據的收集和分析,以及手稿的最終準備工作。
在本書的出版過程中,許多朋友和同事提供了各種幫助。我想將自己最真摯的感謝,獻給我1986~1989年間在芝加哥洛約拉大學的研究生們——Rachel Albrecht,Ed de St.Aubin,Barry Hoffman,Denise Lensky,Tom Nestor,Julie Oxenberg,Dinesh Sharma,以及Donna Van de Water。我教導他們,也與他們一起工作。我也想感謝Katinka Matson,她為本書的寫作提供了不懈的支持;感謝Maria Guarnaschelli,她的熱情感染了我,并在我寫書過程中提供了智慧的引導。還有一些人幫助并鼓勵了我,包括Becky Blank,Marcus Boggs,Rodney Day,Bob Emmons,David Feinstein,Bob Hogan,George Howard,Jane Loevinger,Gina Logan,David McClelland,Richard Ochberg,Karen Rambo,Mac Runyan,Janet Shlaes,Abby Stewart,Carol Anne Stowe,David Winter,以及我的妻子Rebecca Pallmeyer。
[1]埃里克森提出了人格發展八階段,認為每個人在不同階段都會遇到不同挑戰,只有克服了挑戰才能進入下一階段。八個階段中,最后的階段是“自我完整感對失望的沖突”階段,該階段發生在人們的老年期(65歲以上)。埃里克森認為,人們在這一階段將回顧自己的一生,該階段的目標是“對自己的一生感到滿意”,不然人們可能在對自己的失望中死去。——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