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們賴以生存的故事:如何講述過去的故事,決定了你的未來
- (美)丹·P.麥克亞當斯
- 1347字
- 2024-09-11 16:32:55
推薦序
20世紀60年代以來,特別是到80年代,人文社會科學領域興起了一種新的認識論范式。這種新的范式注重通過敘事賦予人的生存世界意義,乃至通過敘事構建人的生存世界。這是學界對實證主義、全球化的現代主義、西歐文化殖民主義、啟蒙范式等一系列歐美中心的文化范式的反抗。這種新的范式被稱為敘事轉向(narrative turn)。
敘事轉向的影響深遠,諸多社會科學領域都因為這個新的思潮而發生了重大的改變。社會學家、人類學家、歷史學家、文學家,尤其是心理學家開始注意到過度依賴數理統計的研究范式,會造成對研究對象的“非人化”(dehumanization)。心理學的“科學化”執念,會導致這個學科對人的經驗世界的背離,最終可能會付出巨大的認識論代價。這種對邏輯實證主義在研究人的精神世界過程中的局限性的警覺,以及對主流話語壓制的反抗,形成了一個更大范圍的新思潮,被稱為后現代主義思潮。
《我們賴以生存的故事》一書正是在這個大的思想史背景中綻放的杰作。作者借助翔實的科學研究材料,令人信服地闡發了個人神話(personal myth)在人的自我塑造過程中的重要作用。以一種平和而又堅定的立場,解構了“人格”作為人的內在結構的傳統心理學觀念。為讀者揭示了一個令人耳目一新的人格心理學新篇章。在這個新的范式下,人格不再是內在于個體的某種結構——穩定不變,等待被發現;而是一個不斷被改寫的過程——每個人生階段可能會有相近的主題,可是最終每個人的故事都會有獨特的風景。人生故事不再僅僅是人格的“反映”,而是成了人格本身。“我們”就是“我們的故事”。
對于習慣了實在論的讀者而言,“人即故事”的表述一定難以理解。這涉及一個非常根本的認識論切換。我們習慣了“語言是真理的載體”這樣的“說法”,難以理解語言可以構造某種“真理”。因為在實在論、反映論的語境中,語言構造了“真實”即便不是不可理解的,至少也不會被認為是嚴肅的表述。畢竟,這種表述和“編造事實”也相差不遠。本書的副標題,其實可以從另外一個角度給我們一些啟發:自我可能是我們根據個人神話“構造”出來的。
當我們試圖回答“我是誰”這樣的問題時,我們不可避免地要從生命故事中選取一些片段,組織成一個可以理解的主題或者一系列的主題。這些故事看似客觀地“反映”了我們個人歷史的某些“真相”,實則是經過了我們有意無意的編排,是我們主動參與的產物。當這個編排的過程被干擾乃至被打斷時,我們就會產生這樣或者那樣的心理困擾。因為我們將無法理解我們自身存在的意義。
根據作者多年的研究,每一個自傳體的故事都有一些基本的元素,包括敘事基調、主題線、意識形態背景、故事角色以及結局等。這些要素并不是固定不變的,而是隨著我們的成長以及我們與這個世界互動的過程不斷演變的。換句話說,我們講述和理解我們自身所借助的意義框架,是我們自己創造出來的。如果這個創造的過程受到了打擾,就有可能造成我們“自我分裂”,意義的統整會難以完成。人是無法生活在一個意義無法統整的精神世界之中的。
人心是故事的集結。借助這些故事所構成的網絡,我們得以理解我們所處的世界,也創造著我們所生存于其中的世界。作為序言,不應對本書內容做更多的概括,以免給讀者造成先入為主的成見。作者本身便是講述故事的大師——識別個人神話,實踐個人神話,創造個人神話——個中妙處,尚待讀者諸君細細品味。
是為序。
李明
甲辰年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