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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故事

我六歲的女兒都知道什么是故事。她當然沒有辦法給出學術詞匯來定義什么是故事,但當她聽到故事時,她知道那是故事。有次我給她念了兩段不同的、陌生的段落,總共花費了五分鐘。其中一則故事是關于一個有魔法的男孩的民間傳說,而另一個段落則是關于一種兒童游戲的介紹。我的女兒毫不費力地指出第一個段落才是故事。而第二個段落,雖然它的用詞對孩子來說也有趣好玩——但我的女兒說,那是“另一種東西”,且“不像是個故事”。她才只有六歲,但是她已經(jīng)能初步感覺到故事文法(story grammar)。5

和我的女兒一樣,我們都認為故事應當包含幾種要素。首先,我們知道故事一般有背景,且一般在故事開頭就能看出。“這是圣誕節(jié)的前夜,家中一切已經(jīng)備齊……”瞬間讓我們明了時間和情境,準備聽到一則發(fā)生在圣誕季節(jié)的故事。看到“很久很久以前,在一處遙遠的地方……”就會明白,接下來講的并不是日常生活的故事。但不是所有故事都會有背景——有一些故事能讓我們聯(lián)想到它們發(fā)生的時間和地點,另一些故事則飛速地略過了地點和時間,直接開始。一個背景模糊的故事會叫人困惑甚至不安。塞繆爾·貝克特(Samuel Beckett)在他的《等待戈多》(Waiting for Godot)里就用了相應的手法。故事的背景是一處荒地,挨著一條小路和孤零零的樹。這背景乍一看似乎能在任何地方出現(xiàn),而作者隨意地提到埃菲爾鐵塔與之前的災難,只能叫人獲得一個模糊的結論:也許這故事發(fā)生在滿目瘡痍的歐洲。貝克特對故事背景的交代如此有限,這并不是講故事一貫的手法。貝克特推翻了我們對故事元素的假設,我想我六歲的女兒,和我們中間的許多人,并不會喜歡他的寫法。

人們對故事的第二個印象,是故事會有人類,或是類人的角色。在故事開頭,角色們就平靜地存在著,直到風起云涌時。在一切事件發(fā)生之前,我們往往已經(jīng)了解到關于角色的基本特征,比如他們是什么樣子、幾歲等。最終,起始事件發(fā)生了。在一個著名故事里,起始事件是一位母親把小紅帽送出門,讓她照顧外婆,這件事是故事的開始。起始事件促使角色做出嘗試,試著達到一個特定目標。即使角色希望能順利地實現(xiàn)目標,但不可避免的,會有一個大惡狼(或是一個等同的邪惡勢力)在路邊等著。

當小紅帽遇到惡狼時,“情節(jié)更復雜了”。按故事文法的話說,我們會看到角色的嘗試導致了一個后果。遇見大惡狼,是小紅帽嘗試給外婆送蛋糕導致的后果。她對此的反應是泄露了外婆小屋的位置?,F(xiàn)在外婆陷入了危險,而我們明白隨著故事發(fā)展,小紅帽與大灰狼最終會見面。小紅帽一心想把蛋糕給外婆,而惡狼一心想吃了小紅帽。他們想法的差異必定讓他們彼此沖突。

每個故事情節(jié)都可以被視作一連串上述要素的組合。起始事件接著角色的嘗試。后果激起角色的反應。一個情節(jié)接著一個情節(jié),每個情節(jié)都包含著同樣的結構框架。6情節(jié)環(huán)環(huán)相扣,構成了故事。

在基本的框架之下,有無數(shù)的文學手法與慣例,借由情節(jié)之間不同的串聯(lián)方式,來增進故事的張力、豐富故事的內容。舉個例子,作者可能用記憶閃回的手法,在故事中途告知讀者,我們的中年英雄在剛誕生之初就慘遭父母遺棄。作者也可以運用變動的視角,展現(xiàn)不同角色與觀察者對同一事件的不同看法。也有些故事中,早期微不足道的細節(jié),可能會在以后觸發(fā)數(shù)不清的事件。

隨著情節(jié)推動、張力不斷累積,我們期望看到一切的結束。亞里士多德認為張力會步步增加直至最高點,于是在戲劇中出現(xiàn)高潮或是轉折點。隨之而來的便是結局。

在小紅帽的故事中,情節(jié)張力隨著小紅帽深入樹林走向外婆的小屋而逐步攀升。而惡狼正身披睡袍等著小紅帽。第一次聽到這故事的人,會在此時感到一絲懸疑和好奇——這兩種情緒對好故事來說必不可少。7惡狼最后吞下女孩沉沉入睡。直到伐木工路過,拿出斧頭劈開惡狼肚子,救了小女孩和她的外婆。在這個高潮劇情之后就是結局。令人驚異的是,狼依然在沉睡。伐木工用石塊填滿了狼的空肚子。等惡狼醒來,由于肚子過于沉重,惡狼落在地上活活摔死。小紅帽安全歸家,故事也隨之結束。結局又一次把我們帶回了故事開頭她離開的家,但小紅帽已經(jīng)發(fā)生了改變——而讀者也是一樣。

如果你仔細地關注平時你聽到和訴說的事,你會驚訝地發(fā)現(xiàn)日常生活中蘊含了多少故事。我們看電視時,我們看到的是數(shù)不清的、形式多樣的故事。像《我愛露西》(I Love Lucy)和《羅斯安家庭生活》(Roseanne)等情景喜劇就是一些有著精致背景的簡單故事。好笑的高潮后故事就會飛快地迎來結尾。等廣告過后,一個簡短而樂觀的對故事的總結,讓故事安穩(wěn)地結束。

像《我的孩子們》(All My Children)與《洛城法網(wǎng)》(L.A.Law)等電視劇里有一系列互有重復、彼此相關的故事。電視劇編劇不會想在一個簡單的情節(jié)里就把所有事情都解決。他們希望能一直吊著觀眾的胃口,于是編劇們一周接一周地展開情節(jié),保持故事張力。8即便是有獎競賽節(jié)目和深夜秀都有著與故事一般的結構。我們觀看競賽節(jié)目,希望能看到誰將獲勝。當人們播報新聞時,也會談到背景、角色與情節(jié)。主持人、播報員和氣象專家也會隱隱約約地用說故事的方式帶領我們走上敘事之旅,最終“平安無事”地結束,他們會用樂觀而有趣的故事、輕快的解說作為謝幕。他們希望人們能微笑而如釋重負地離開,希望人們能更愿意再一次觀看節(jié)目。

除了電視節(jié)目之外,我們在每天的社交活動中都能聽到各種各樣的故事。我們從朋友、熟人和陌生人嘴里聽到故事;我們在辦公室、教室、家里聽到故事;當我們購物、玩耍、飲食時也能聽到故事。我們會夢見故事,或是用敘事的方式來理解故事。我們?yōu)槭澜缗c我們的行為賦予故事的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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