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縣城，位于大河西岸。

往南不遠便是千風渡，再往東走則是千風山。

作為方圓百里內唯一的城池，此地雖小，但因位于東西要道之上，往來的旅者行商絡繹不絕。

故此也算的上是個繁華小城了。

午后的萬壽縣，更是熱鬧非凡。

街頭巷尾間，人頭攢動，叫賣聲不絕于耳。

在縣城中央，一處還算空曠的街道上。

一個年輕人不時打量著周圍的情況。

在他的肩頭之上，一只不到尺許的小狐貍正半瞇著眼假寐。

“道長，這里好吵啊……”

小狐貍打了個哈欠，伸出爪子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問道。

“瞧你這瞌睡的模樣，還不如在林子里歇著，何苦跟我來這邊呢。”

蘇休瞧了檸檸一眼說道。

“那不行。”

小狐貍的腦袋搖的像個撥浪鼓一般，沉聲道：“九兒是順著我指的路走丟的，我得先找到她才能安心。”

離開白虎嶺腳下的那片林子后，蘇休二人在河灣那處的野渡口打聽到了柳九兒的消息。

昨天子時，大雨剛停不久。

柳九兒尋夫心切，便在那渡口上了一艘要來萬壽縣城送貨的商船。

順著殘留的氣息，蘇休也便一路來到了這里。

不過剛一進城，柳九兒殘余的氣息就被城內混雜的各種味道徹底掩蓋掉了。

“道長，那些人是做什么的，好生熱鬧呀！”

小狐貍檸檸突然瞪大了眼睛，一只爪子抓住蘇休的發髻，站在了他的肩膀上，另一只爪子指了指不遠處的人群。

也虧得周圍的人注意力都沒在這邊，不然怕是都要被這只會說話的小狐貍嚇一大跳。

順著小狐貍指著的方向看過去，那邊正有著一隊人馬緩緩行進著。

這些人中，有踩高蹺的，也有扭秧歌的，敲鑼打鼓、吹管奏弦的更是不少，圍觀的群眾則是喝彩不斷，那氣氛宛若過節了一般。

蘇休把檸檸的爪子從自己的發髻上拿了下來，瞧了一眼人群后說道：“看樣子應當是個演社火的戲團子，你要去看看嗎？”

小狐貍面露欣喜，點頭道：“要看，要看。”

它往日里基本都在各個山林間奔波，哪里瞧見過這般熱鬧的場景。

可剛說完，它又搖了搖頭：“哎呀，不行，九兒還沒找到呢。”

“無妨，先去看看再說。”

蘇休伸手摸了摸小狐貍的腦袋，感覺手感似乎還不錯，不過換來的卻是一個嫌棄的白眼。

沒有理會檸檸的不滿，蘇休分開人群，走到了最前方。

演社火的隊伍行進緩慢，足足演了好幾個節目后，這才走到了他們跟前停了下來。

就在這時。

只聽得一聲吆喝，自那社火隊伍中走出一個小伙計，來到了最前方。

那小伙計伸手一揮，大喊道：“諸位，今日的重頭戲要來了！大伙兒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話音落下。

便看到周遭眾人一通騷亂，有上前扔銅板碎銀的，也有呼喝叫喊的。

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才再次安靜下來。

收完了銀錢，小伙計就退下了。

“哈哈哈！好嘞！”

“大伙兒的誠意我薛老二感受到了，既如此，今日我也一定不會掃大伙兒的興。”

在隊伍前方，一個身材偏胖的壯碩中年男子大笑一聲，走到了空地中央，向周圍百姓拱手謝禮。

只看他也不墨跡，伸手一揚，就吆喝道：

“上馬咯！”

聲音落下，喧鬧的鑼鼓聲再次響起，每個鼓點都仿佛踏在了眾人的心跳之上，驚心動魄。

只看那薛老二接過身旁小伙計遞過來的水袋猛喝一口，含而不咽。

片刻后，又將嘴中含著的水一口吐出。

再從那小伙計手中取過了兩根長一尺，約有筷子粗細的鐵釬子來。

那鐵釬一頭呈關刀狀，另一頭則是鋒利的鐵尖。

薛老二大口一張，一伸手便將一根鐵釬伸入口中，用力一刺，便穿透了嘴角。

緊接著又是一伸手，剩下的那根鐵釬也從另一邊嘴角刺出。

兩根鐵釬在口中交叉，又從面部嘴角處露出，場面煞是可怖。

只是不知為何，薛老二那被穿透的嘴角卻是一滴血也不曾流出，仿佛那鐵釬子本身就該長在臉上一般。

做完這一切，頭戴黃巾的薛老二原地起范兒，扎了個馬步。

這般場景，惹得眾人是再次歡呼不斷。

“咦，他這是作甚。”

這一幕讓小狐貍檸檸打了個寒顫，伸出爪子捂住了眼睛。

蘇休側目看了它一眼，淡笑著一聲，以僅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你是個妖精，竟然還怕這個？”

小狐貍將爪子從眼睛上挪開，拽了蘇休的頭發一下，嘟囔道：“妖精又怎么了？”

蘇休也不惱，只覺得這小狐貍好像還挺可愛的。

場中。

又是一聲吆喝響起：“跑馬咯！”

聲音落下，就看到薛老二從腰間解出一條粗麻長鞭來，怒喝一聲，一甩手中長鞭，便保持著扎馬步的姿勢開始跑動起來，甚是詭異。

他一邊跑動，一邊揮舞著手中的長鞭，打在了附近圍觀的群眾身上。

那些被打中的人，非但沒有不悅，反而各個欣喜不已。

“啪！”

一聲鞭響過后，薛老二來到了蘇休身前。

只看他手中長鞭揮揚，宛若游蛇一般向著蘇休就打了過來。

蘇休微微皺眉。

他在這鞭子之上，察覺到了一絲柳九兒的氣息。

雖然已經淡到了幾近消散的程度，但是在這么近的距離之下，還是被蘇休捕捉到了。

“啪。”

鞭子落下。

卻沒打在蘇休的身上，反而是被他一把攥在了手中。

周圍頓時一片寂靜。

薛老二使勁拽了拽鞭子，卻紋絲不動，聲音低沉道：“小伙子，你這是何意？”

蘇休沒有說話，目光掃過周圍，想要再尋些端倪出來。

可哪知道，他的這番行為竟引起了眾怒。

“哪來的野道士，薛二爺愿為你賜福是你八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你卻敢如此無禮。”

“就是，二爺為我們求雨的時候不見你來，眼下求雨成功，來此扎馬角還愿賜福，你個野道士卻跑出來搶功了？”

“要我說，他就不是道士，哪有道士帶個狐貍出門的，怕不是個妖怪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