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你這是何意。”

柳九兒神色緊張，倉皇間向后退了些許。

蘇休站定身形，手中戒棍再往前抵了些許，緩聲道：“我是什么意思，想必姑娘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在頭次來到這座石碑前的時候，他就發現在這石碑上之上有個血色的抓痕。

上面的血跡蘇休曾仔細辨認過，基本可以斷定確實是柳九兒的氣息。

但要知道，這石碑雖然年月甚久，早已有些風化了，但終歸還是石頭。

真正的柳九兒不過是一個弱女子，又沒有什么修為道行，怎么可能在這上面留下抓痕來。

而且剛才在看過了眼前這個柳九兒的雙手后，蘇休才做出了判斷。

乍看之下，這雙手與尋常無異，并沒有什么傷痕。

可若細瞧便能發現，相比另一只手，她右手的指甲與指尖的血肉，更像是新長出來的一般。

即便真正的柳九兒能夠在這石碑上留下抓痕來，也不可能僅僅一夜的功夫手上的傷勢便徹底恢復。

不過，蘇休并沒有解釋什么，只是淡淡的說道：“姑娘若是為難，也可不現出本相，只需告知我真正的柳九兒在哪即可。”

話音剛落。

柳九兒輕嘆一口氣，說道：“我修為拙劣，終究是瞞不過道長慧眼。”

說罷，一陣白煙自她身上卷起。

再看過去，竟是一只身長尺許的小狐貍。

只瞧它一身赭黃色的毛發，蓬松的長尾慵懶的卷曲著，雙眸宛若琥珀一般，靈動中透露著狡黠。

“檸檸見過道長。”

小狐貍口吐人言，許是生來的天賦，雖只是尋常說話，但其言語間竟也有著些許的媚意。

看她化出本體后，蘇休也是有些詫異。

他本想著此地是白虎嶺，柳九兒的失蹤或多或少可能會與曾經的白骨夫人有所關系，可沒想到竟是個小狐貍精所變化的。

定了定心神，蘇休問道：“你為何要化作柳九兒的模樣。”

檸檸站起身來，輕輕抖了抖身上的毛發，回道：“我是自西邊來的，因家中出了些變故，不得已四處奔逃，于半年前流落到了此地。”

“本是想著尋些機緣，也好早早回家去的，卻不料又險些遭人毒手，只得躲在這山下的林子里修行。”

“前些日子，我聽聞這山上有個求仙寺，心想著或許可從這里得些仙道機緣。”

“卻不料這寺廟甚是古怪，我一靠近，便會遭那些和尚驅逐，只有些許的凡人女子能入內。”

確定了這小狐貍并無惡意之后，蘇休這才收起了戒棍，問道：“既然你化作柳九兒的模樣，可是曾見過她？”

小狐貍檸檸點了點頭。

“昨日傍晚，我看她穿過林子去了上山的寺廟，便一路隨著她過去，想看看能不能跟進去，可還是被那兒的和尚趕了出來。”

“本來我是要走的，卻突然看到柳九兒神情慌亂的逃了出來，后面還有好幾個和尚在追她。”

蘇休心中大概有了些眉目。

柳九兒應當是察覺了到這廟里和尚要對她不軌，所以這才要逃命。

“那你又是什么時候變化成她的模樣的？”

“我看她可憐，便使了些小手段帶她逃到了林子里我平日落腳的地方。”

“當時突然下起了大雨，我本以為那些和尚會就此回去，卻豈料他們窮追不舍，在他們還沒追到的時候，便征求了九兒的同意，化作她的模樣。”

“一來是為了救她，二來我也想借這個機會進去那寺里瞧瞧。”

“本來我都同意跟他們上山了，卻不料那群和尚中有個家伙對我動手動腳，掙扎之下這才在石碑上留下了抓痕。”

說罷，檸檸低下頭輕輕舔舐著右爪，有些神情恍惚的繼續說道：

“進了大殿之后，雖然瞧著那神像模樣可怖，但我仗著自己有些道行，還是選擇嘗試性的拜求些仙緣。”

“不料卻中了那神像的手段，將我神魂禁錮，想要盡數吸收掉。”

蘇休有些疑惑的問道：“那他就沒發現你的魂魄并非人類，而是妖族的嗎？”

小狐貍沉默，過了片刻后才說道：“檸檸今日能脫身全憑道長，自是不敢隱瞞。”

“這是我家傳的秘法，施展變化之后，形、神、魂都與原身一般無二，就算有仙人親至，也難瞧出個真假。”

蘇休這才恍然。

難怪自己尋著柳九兒的氣息而來，找到的卻是變化后的小狐貍。

尋常妖魔若是化作人身，多少也是會有些破綻的，若不是自己發現了些端倪，恐怕即便是道行再高上不少，也辨別不出來。

而且一夜多的時間，它的神魂也沒被那古怪的塑像全吸收掉，定是有些保命的本事在身上的。

能有這般秘法傍身，想必這小狐貍的來歷也不簡單。

“既然如此，那你可知道柳九兒去哪了？”

蘇休問道。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找到柳九兒，可眼下的情況似乎越來越復雜了。

“當時情況緊迫，我變化之后，只來得及給她指了條出林子的近路，那些和尚便追來了。”

小狐貍檸檸搖了搖頭，離開之后的情況她也不知道。

“那條近路在哪兒？”蘇休問道。

“道長且隨我來。”

小狐貍說了一聲，便向著山腳下的林子飛奔而去。

蘇休也不拖沓，踩著縮地法便跟了上去。

進了樹林不久，便來到了此前蘇休發現腳印的那片空地之上。

“道長，這里便是我平日歇腳的地方。”檸檸說罷，伸出一只爪子朝著北面的一條小徑指了指：“九兒就是從這里出去的。”

看著那望不到盡頭的深邃小徑，蘇休皺了皺眉頭。

他想起昨夜聽到柳九兒呼喊聲的時間，大概是亥時末，大雨將停之際。

那時距離小狐貍給她指路之時，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

這片林子距離大河岸邊，已經超出了二十里的范圍。

根據當時蘇休所在的客店位置，以及蒼狼天賦所能聽到的距離判斷，那時的柳九兒恐怕已經出了林子，到了離河邊不遠的地方。

蘇休看向小狐貍，問道：“從你所說的這個方向出去，可還有渡口？”

檸檸伸出小爪子抓了抓自己的耳朵，思索了一會兒道：

“有！”

“出了林子十里不到有一處河灣，那里就有個小渡口。”

“雖然不如柳竹鎮附近的官家渡口規模大，但勝在夜間也不停擺，所以從那里渡河的人也不在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