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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癱坐在冰冷的地板磚上,雙目死死凝視著在貨架間往來如梭的頃刻變得鴉雀無聲的眾人,他們倉皇熄了燈,恍如石化般不約而同地呆滯住,直到這扇可憐的木門終于不再遭受那些怪物不休不止的折騰。

似乎有什么其他的動靜將它們吸引走了。

我?guī)缀蹩煲驗榫o張的屏息而險些窒息暈厥,在朦朧中我似乎再次看見了梁主任那被死亡的恐懼撐得溜圓的雙目,因為劇痛而從喉間發(fā)出的凄慘喊叫,隨著怪物撕裂他的脖頸而逐漸嘶啞。他就在我的眼前,在我退回商店的最后一刻,在我關(guān)上那扇連接倉庫的木門的縫隙間。他的死似乎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觸動,反而許多人似乎在鎖門的一剎那也未曾瞥見他一眼,只記得又這般一個可憐鬼被怪物殺死在門口。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我滿眼都是那個矮矮的、總是道貌岸然的、飽受詬病的年級主任在一把推向我前的果斷,甚至沒有踟躕著回首顧慮門內(nèi)的情形。

我沒有思考太久,但腦海里滿是他將我和譚啟推進門內(nèi)前留下的最后一句倉促的話:

“你倆都快滾進去!我把它們擋在這兒!”

他義無反顧地奪走我手中的鋼棍,使出他未曾展現(xiàn)的全部力氣,朝著沖向倉庫的那些怪物揮去,隨著劇烈動作而揚起的西裝如一睹灰黑的圍墻阻攔了撲向我的怪物,而那些怪物倒如它們曾經(jīng)忌憚梁主任那般若離若即,直到四面夾擊的怪物終究是抓住了他的破綻。

我恍惚間能嗅到空氣中他被分食的腥臭,能穿過門縫看見地面上的鮮血混著雨水流成了河,交錯的血腳印散布在各個角落,那副破碎的眼鏡后是染成血淋淋的眼珠……

即使我心有余悸,我最終還是毫無征兆地昏倒在地上,來不及同闊別許久的佳怡和艷旭寒暄幾句,來不及聽取任何人的抱怨,我便陷入一片無光的深淵,仿佛已經(jīng)徹底死掉了,僅剩下耳旁蜂鳴般嗡嗡的聒噪。

時間到了晚上,所有人仍然不敢制造半點兒動靜,或許是因為那扇憑空多出幾個凹痕的卷簾門之外尚且存留此起彼伏的令人如芒在背的呻吟,以及簌簌仍未停息的雨聲,于是大家只是靜音著縮在角落里盯著手機看了許久。微弱的光芒只能在眼瞳里反射出星星點點的奪目的白色,偶爾能聽見誰的手機正傳來接二連三被敲打的鍵盤聲響,仿佛是雨點打在玻璃上一般的沉悶。

我悄悄地爬起身來,并不奇怪四周空無一人,可目光所及之處也沒有佳怡和艷旭的身影。

“咳咳……”

我不由地感到喉嚨一陣瘙癢,昏昏沉沉地腦子讓我難以起身,又不得不盡全力地縮成一團,壓抑自己的咳嗽不被任何人察覺。我本以為是一次無緣無故嗆咳的意外,可接連著便無法控制。

我抓起一旁的礦泉水,頃刻喝掉了整整半瓶,似乎略感好轉(zhuǎn)。但在靜默的忐忑中,不到分鐘的功夫我便又開始更加嚴重的咳嗽,仿佛要將內(nèi)臟通通吐出來似的難受。

我惶惶不安地抬起頭來在黑暗中巡視,祈望不會有人留意到我的動靜。而我所能看見的僅有譚啟與相懋幾人正嘀嘀咕咕地討論著今天所發(fā)生的一切,一張本歸屬于相懋的小沙發(fā)上,我能確定躺在上面的人正是艷旭,她抱著手機,一動不動地側(cè)臥著睡著,平靜的呼吸令人幾乎察覺不到她的存在。

“咳……咳……”

我好似一只躲避人類的老鼠一般不斷往角落里鉆,但我所處的空間已經(jīng)令我無路可退。

即使我深知自己并沒有做什么虧心事,無非是也許因為受涼感冒才突發(fā)開始咳嗽,但我不禁開始疑懼,開始變得躲躲藏藏。

他們會怎么認為我?感染后,在徹底變成怪物前的病癥?萬一真的是……

我摟著腿,不動聲色地在原地孤零零地坐了許久,每當有難以控制的咳嗽,便把整個臉龐都埋進腿里,像只淹沒在黑暗里的犰狳,不敢有一絲懈怠。然而經(jīng)歷了白晝里的亡命追逐,夜間的我已經(jīng)再也沒有精力神情緊繃了,這與我而言,簡直是比了當?shù)乃栏勰サ摹?

“呀!奕帆,你可算是醒了,從你回來我都好好和你說上一句呢!”

佳怡莫名其妙地不知從什么地方躥出來,一把將我摟住,害得我的腦袋不小心直直地磕在了正后方的貨架上,可我來不及埋怨,因為這般久違的溫暖令我眼眶不覺地濕潤起來,于是我將佳怡的腰摟得更緊了,讓她也不得不用手撐住貨架。

“佳怡……!我差點兒就見不到你了,我真地、真地差點兒死了!”我將聲音壓得很低,卻掩蓋不住我的啜泣。于是,我將所發(fā)生的一切都生動形象地全盤告訴她。

“我不允許你再出去了,尤其是離開我……!他們簡直是拿你的命開玩笑,這也太危險了吧……”她鼓著腮幫子,似乎是真的生氣了,還頗為用力地揪了揪我的手背。

我看著那副反射微弱光芒的圓眼鏡后一本正經(jīng)的漂亮眼睛,倒誠然有些愧疚,尤其是令她這般操心。

“哎,佳怡,可是,我也不得不去做,不然怎么向那些男生證明我的價值呢……咳……”

但她只是扶了扶眼鏡說道:

“我猜沒必要了,相懋一回來便和我說了他們把你和那個男生落下的事實,但他絲毫沒有慌張,因為他說他不但相信那個男生的本事,更認為你也能應對……我覺得這簡直是胡說八道,你知道嗎……”

我又開始毫無征兆地咳嗽起來,并且比先前更加嚴重了,盡管我側(cè)身掩面企圖遮蓋聲音,但佳怡仍然發(fā)現(xiàn)了我的不對勁,便將雙手搭在我肩膀上,深情地凝視我的眼睛,讓我頃刻難堪地躲閃開。

“奕帆……你不舒服嗎?”

“沒有……咳咳……我挺好的……咳……”

她將信將疑地迅速將手背搭在我額頭上,甚至令我來不及格擋。而情況似乎并不令人樂觀,讓她倒吸幾口涼氣,扯了扯口罩后,難以置信地向后挪動了身子。我明白她在擔心什么,但我們之間只有長久的無言。

“不是你想的那樣……咳……”

“發(fā)生什么事了?”相懋忽地出現(xiàn)在佳怡身后,盡管她扭過身去盡力表現(xiàn)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但這點兒伎倆還是被相懋輕松且無情地拆穿了,他板著臉揮手示意佳怡讓開,而他身后那些男生則紛紛拿著手機電筒照著瑟瑟發(fā)抖的我,明晃晃的燈光令我睜不開眼睛。

“他媽的……”他的斥責里帶著厭惡,不由得又為自己換上了新口罩,而身后的眾人似乎在察覺到他的謹慎后也不免惶恐起來,倉皇后退時陸陸續(xù)續(xù)地撞掉了貨架上的不少東西。

“她怎么回事兒?”有人擔憂地詢問。

“他媽的現(xiàn)在還要容忍這樣一個傳染源在這點兒大的破地方……”有人壓低聲音咒罵。

可我沒有心思在意所有人的質(zhì)疑,因為咳嗽幾乎快要奪走我的半條命,在此閑余,我便狼狽地爬到手電筒照射不到的陰暗里。我不明白自己是否在哭泣,只是滿心無聲地、漫無目的地抱怨,我不知道自己在抱怨什么,但心底的委屈令我無處釋放。

“你們先不要妄下結(jié)論啊,”佳怡抓住我抱著腦袋的胳膊,絲毫沒有顧忌地湊上前,向眾人示意,“沒準,她只是普通的感冒呢,要說變成怪物的話,你們幾個不也一起出去過嗎?怎么只找她的茬呀?”

“但是她確實不對勁,你不能排出她體質(zhì)弱,吸入了同等量的孢子后更容易感染的可能……你這樣放任她,到最后如果真出了什么問題,你可承擔不起……”渝森噘著嘴滿臉嚴肅地指著我的腦門,遙遙地說道。

“可萬一沒出問題呢?你們想做什么?把她扔外面?還是直接弄死?”

佳怡的語氣越來越?jīng)_,似乎與所有人都站在相反的陣營,于是為了不拖累她,我一把將她推開,然后側(cè)身坐在冰冷的地磚上,不敢直視她那雙帶著能殺死人的溫柔的眼睛,而這一番舉措,仿佛是敲定了我正是吸入孢子才出現(xiàn)了癥狀的感染者一樣。

“先把她關(guān)起來,快點兒……”

我的耳旁只有許多人索索的動靜。他們有的小心翼翼地拽著我的胳膊,有的粗魯?shù)靥嶂业囊路诠夤株戨x地一陣閃過后,我已然在一聲關(guān)門的巨響和清脆的反鎖中,被隔離在了這間衛(wèi)生間旁,小得可憐的、陰暗潮濕的儲物室里。

儲物室真的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得黑,一種令人察覺不到任何光線的黑,空氣中仍然彌漫著一股濕冷的土腥味。我毫無希望地朝四周摸索,卻在幾公分的區(qū)域內(nèi)所確認的物體只有高大卻空曠的貨架。我想伸手夠著什么,卻只能用手指頭在光滑的門板上毫無聲息地劃了又劃。不論是坐、蹲還是站,都是無法令我安神的折磨,無論如何也不得舒適。

我隱隱約約聽見門外的爭論,可盡力想聽清恍如隔墻的動靜又豈能是那般輕松,可我還是聽見了,佳怡泣不成聲地任然為我說理,睡眼惺忪的艷旭在努力從眾人的口中獲取真相,但所有人給她們的回復都是:“她被感染了……”沒有所謂的“可能”,仿佛已經(jīng)毫無猶豫地欽定了我的死期。

我有氣無力地暗自哭了許久,想拍門卻又怕大家誤解得更深,想暢快地大哭卻又擔心影響了大家的休息,直到后來我實在沒有力氣繼續(xù)依靠眼淚訴苦,只是疲憊地靠在架子上睡著了。

黑暗中,我看不清手腕上的表針,并不知道醒來后是什么時候了,只是暈乎乎中聽見離門很近的地方傳來相懋和誰的對話,于是我顧不得腦袋如同膨脹的氣球般疼痛,將耳朵緊緊貼在門板上。

“你還是別大驚小怪的,她可真的是感冒啊……”

“行了行了,從起床到現(xiàn)在你都纏著我多久了……”相懋不耐煩的語調(diào)格外清晰,“你瞧你這兩年,因為她活得多窩囊啊,想追追不上,想放放不下,你何必呢?要我說,倒不如快刀斬亂麻,反正在這世道的漂亮姑娘暫時還不少,不差她一個,到時候靠哥的魅力給你找個更好的,不也輕輕松松?”

“嘖,和你這種談過三四個女朋友的人聊不過來,反正我是不會任由你把這么一個好端端的人害死的……”

相懋似乎推了他一把,然后氣洶洶地回應:

“他媽的,我們當時怎么說的?一有感染的可能,絕不留在身邊兒,你難道想反悔嗎?我知道你以前他媽的天天地抱怨多喜歡她卻又多自卑不敢見她,現(xiàn)在有機會時要放手一搏,但你這是忽視所有人的利益,知道嗎?就算咱都吸了孢子,都會死,你這樣放任她只會提早把咱逼上死路。而且,你考慮過嗎,萬一咱吸的那點兒孢子還不足以致命,萬一咱擱著口罩根本就沒有吸入孢子呢?

“趕緊放下吧!承認你倆根本就沒有什么交往的事實,承認你所謂的暗戀不過是一場意淫,然后趕緊讓她離開。如果她有本事,倒是在外面那個爛透了的世界也能混得風生水起。”

他們陷入長久的沉默,仿佛所有的動靜都隨之消失,僅僅留下我不均的呼吸。許久后,那個人仿佛經(jīng)歷了許久的深思熟慮后,才開口說著:

“那如果以后還有人咳嗽、發(fā)燒,你還會照做不誤嗎?比如洪鎮(zhèn)、渝森,這些你最好的哥們兒,你還會毅然決然地將他們趕出去,不留一點兒情面嗎?”

“當然。”相懋毫不猶豫地回答他,語氣里滿是如利刃般的尖銳,刺得他啞口無言。

在一陣匆匆的腳步后,我的世界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漆黑,感受不到時間的存在,甚至連自己是否還是正常地活著也不清楚了。那些由質(zhì)疑逐漸轉(zhuǎn)變成不容置疑的斷言不經(jīng)意間中傷了我,使我也不得不相信自己誠然將變成吃人的怪物了。

我趴在門板上,像一具不時地咳嗽的尸體。

我似乎又從黑暗中看清了什么東西,那時,我還若無其事地坐在教室里,坐在每次大換座位都不相同的同桌邊。

“我猜這次考試佳怡又是第一名,這個家伙平時可裝的真像,你看她現(xiàn)在,又在抱怨自己沒考好了……”和她玩得來的男生們一邊兒逗她,一邊兒互相打趣。

“那第二名呢?應該是艷旭吧!她平時在咱面前像個木頭似的,可內(nèi)在里厲害著呢……”

七嘴八舌的學生課間圍在一起,興致勃勃地討論著月考的最終贏家,我坐在原地若無其事地翻翻書,或是竊聽他們歡快的聊天,也有時將目光穿過空蕩蕩的同桌,凝望山麓邊那些柔軟如純白的棉花糖一般的積云,很快又因為犯困而不得不趁著課間趴在桌上打盹。

班主任依然喜歡在課前與同學們嘮嗑半晌,然而今天倒是預謀著什么似地,自進入教室后便隨著啞然的同學們一塊兒一言不發(fā)。直到教室里持續(xù)不斷嘀嘀咕咕的交頭接耳終于安靜后,她才轉(zhuǎn)怒為喜地將腰間的擴音器整理好,扶了扶掛在后腦勺上的麥克風。

“首先啊,我們恭喜奕帆在月考里,第一次讓我們班有了考進年級前一百的同學,同時,她又是班級第一;大家來給她鼓掌……”

教室里只有稀疏的掌聲,沒有半點兒學生間的慶祝的、抱怨的、羨慕的竊竊私語,也沒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反應,似乎是在執(zhí)行再普通不過的命令,包括我的同桌。與我領(lǐng)座不到一個月的小梅,趁著這陣參差不齊的掌聲的掩護,拿著一本數(shù)學冊子轉(zhuǎn)過身去向后面數(shù)學優(yōu)異的男同學請教去了。

可我已經(jīng)是第二次,成為這實驗班全班唯一一個能考進年輕前一百的人了。

也許是老師忘了吧,可忘卻這件事兒本身便挺令人悵然的……

我恍惚記得上次佳怡因為考了班里第二名,被她的好閨蜜、還有愛起哄的男孩子們夸得合不攏嘴,仿佛她獲得了比第一名更光輝的榮耀,于是以謠傳謠的眾人對此信以為真,每每提起班里第一名是誰,便不假思索地回答:

“是佳怡呀……!”

對啊,或許本應該就是佳怡吧,我只不過英語成績比她高了一點點,可她所超越我的可太多太多……她比我更跳脫、更陽光、更會打扮、更加明白時尚和潮流,自信的女孩在哪兒都能被青睞。而我,被遺忘、被孤棄、被忽視,十二載從來不敢上課開小差的我、滿腔熱情學畫畫學英語的我,在“意料之外”的成果前,卻被夸獎是天賦所帶來的聰明。

或許我本來就應該遭受這般待遇,這是我應得的,即使此刻被關(guān)在小黑屋里,我也不再有什么對他人正義舉措的不滿和忤逆,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也許又睡了很短很短的一覺,絲毫未好轉(zhuǎn)的羸弱身軀折磨著我令我懨懨地爬起來,捂著嘴咳嗽了幾聲。

“奕帆,奕帆?你還好嗎……?”

有人拍著門板,試圖與我說些什么。那陣熟悉的呼喚,我能聽出來是佳怡。

她在做什么?是來檢查我是否還活著的嗎?我只是一邊兒用指頭敲擊門板,一邊兒有氣無力地回應她:

“我……我還好,我沒有變成怪物……”

佳怡在哭,她幾乎是將半張臉都貼在門上,與我所相隔的僅僅是這一扇該死的門,在這好一段時間中,我只有不知所措地緘默不發(fā),直到又有人的腳步逐漸放大,隨后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躁動。

“行了,你們都站遠點兒,現(xiàn)在外面的喪尸都莫名地不知道被什么吸引走了,或者說因為什么躲起來了,但不妨礙咱把卷簾門打開。”相懋那直爽的聲音即使隔著門也能聽得一清二楚,他杵在門口,在制造一番響動地搗鼓了半天門鎖后,漆黑一片的四周終于因為一道投入刺眼的燈光的罅隙而漸漸變得清晰,我也隨著向外拉開的門驀然臉著地摔在地上。

我像一個可憐又可笑的小丑一般被無動于衷地隔著老遠觀望了好久,直到我自己扶著貨架晃晃悠悠地爬起來,用手整理整理雜亂的劉海。

“你可以走了,去哪兒都隨便,”相懋抱著肩,絲毫容不得我反對地說著,“你可得感激當時咱把你們從食堂里救出來,現(xiàn)在那里亂套了,不過我也猜,許多人趁亂逃了出來,比如說回家,或是就近躲起來……”

我朝人群望去,卻沒有看見譚啟和心心念念的佳怡,而艷旭在與我目光相接的瞬間側(cè)身跑開了,仿佛正逃避著什么。

“我會回家的,我家離得不遠……咳……你們不用擔心了……還有,謝謝你,那個……”我踉踉蹌蹌地,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門旁,從地上拾起來我的背包。當我回過身時,站在我兩米開外的只剩下神情五味雜陳的相懋和依然板著一張冷冷的臉的渝森。

我多么希望佳怡能在我即將離開的瞬間撲到我懷里,向我囑咐注意各種安全;也許這般分別便是永遠,可我甚至沒能再仔細打量記住她們的臉龐,唯一剩下的,便是低頭沉思,摸了摸脖頸的相懋,他似乎有什么想說的,可最終只是快步上前,趴在地上從卷簾門門縫中觀察外面的動靜。

雨已經(jīng)停了,地面上也不再有殘肢斷臂和享受饕餮盛宴的怪物,唯獨是幾片烏黑的血跡,幾灘浸泡著落葉的水潭,還有早晨越過層云的朝陽。靜謐的大地上只有清脆而久違的鳥鳴,遙遠的空地上還有烏鴉盤旋。

“真是奇怪,昨晚還聽見不少動靜,現(xiàn)在都不知道去哪兒了……”

他一邊自顧自地嘀咕,一邊將鐵棍遞給我,隨后又莫名其妙地往我的書包里塞了些零食。

“我先聲明啊,不是我可以要拋棄你,或者反感你什么的……”他回頭去,朝著角落里郁郁寡歡的譚啟張望幾眼,“他和我說過你的表現(xiàn)了,說實話,要不是因為這他媽的傳染病搞的人心惶惶,我根本不會舍得把你丟在門外……你也是很厲害的啊……

“注意點兒安全,遇到喪尸就繞道走……要是你還活著,我們……也不介意你回來。”

也許他也為我毫無猶豫地聽從他的命令感到難以置信,從而更增加了他心底對于我因為即將變成怪物而釋然的猶疑

我已經(jīng)不在乎他的真誠是否屬實,我所在意的只有我天旋地轉(zhuǎn)的腦袋,但我仍然只有在他們的注視下,俯下身子,從狹窄的門縫間鉆出去。我靠在墻上,深呼吸著血腥味逐漸淡去的清新的空氣,才略有好轉(zhuǎn)。

落下的卷簾門發(fā)出刺耳的一聲震動,宣判著這支隊伍的一切都與我無關(guān)了。而我,自然而然地再度回到了這般與過往無異的孤身一人的生活里,仿佛當那扇象征著安全的卷簾門落下,這個瘋癲的世界只剩下我一人了。

“你去把地面都消個毒……”門內(nèi)傳來嗡嗡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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