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上（白鹿原）有一處很大的碼頭。

寬廣的碼頭區后面，就是一座座巨大的糧倉，巨大的糧倉矗立在這片高原上，仿佛一個個頂天立地的巨人。

而高原之下，目之所及盡是一望無際的沃野良田。

灞縣位于灞水和渭水交匯處，水運便捷，故此成為了京兆郡的治所。

高歡入城的時候，正巧趕上盂蘭盆節。

這是個佛教節日，始于西晉，但興盛于南朝梁國，梁武帝每年這個時候都會設齋供奉僧人，如今南風北漸，灞縣也有了這個風俗，街市上隨處可見托缽僧向百姓化齋，后者畢恭畢敬虔誠供奉。

高歡閃在一旁，行注目禮。

在這動蕩的亂世之中，信仰宗教未必不失為一件讓自己心靈安寧的事情。

在他身后，劉貴和爾朱榮聚在一起相談甚歡。

畢竟他倆是山西老鄉來著……

這一路上劉貴相比較高歡而言，更加親近爾朱榮。

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我卻始終不能有姓名……高歡默默唱著哀傷的歌曲。

因此，他沒有見到對向的人群中，一個稍作打扮就有十分顏色的明艷少女。

婁昭君。

此刻，婁昭君望著對面如鶴立雞群般顯眼的高歡，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我去洛陽，你也去洛陽！好吧，惹不起我躲得起！現在我來了京兆郡，你也跟著來了，陰魂不散……婁昭君用明亮的桃花眼狠狠瞪了瞪高歡。

下一秒，她突然半蹲了下來，如同一只劈叉的鴨子。

無他，高歡似乎望了過來。

婁昭君身側，一個左衽打扮的胡人少年滿臉疑惑：“二娘，你這是東西掉了？”

“額……”

婁昭君摸了摸額頭：“小賀拔，咱倆很熟嗎？二娘也是你能叫的？”

賀拔勝滿臉無奈：“不叫你二娘，那要我叫你什么？”

叫我女王大人……婁昭君翻了個好看的白眼，如同鴨子般半蹲著身子在人群中挪動。

賀拔勝：“？？？”

………………………………

等到游行的人群走遠，高歡終于來到了目的地。

灞縣縣衙。

相比較洛陽縣而言，灞縣更像是一個堡壘，甚至在院墻四角還修有箭樓，大門口也放著鹿角拒馬，就差修個甕城了……

高歡一行很快引起守門縣兵的注意。

其中隊主打扮的青年上前，大聲呵斥：“縣衙重地，來者止步！”

爾朱榮笑道：“我就說咱們亮明旗仗入城多好……看吧，下馬威來了！”

高歡笑著搖頭，沒有多說什么。

雖然元恪和高肇始終沒有對他明說，但他心里很清楚，此次他大張旗鼓來到灞縣，不單單是為了給一個告御狀的升斗小民主持公道。

畢竟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屁民的死活分文不值。

因此，他這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京兆王元愉，就是沛公！

大舉入城，擺出一副盛氣凌人，外加生怕被干掉的樣子，無疑就打草驚蛇了！

高歡現在的‘微服’入城，就是向元愉傳遞一個信號。

某只為查案而來！

這樣可以讓元愉放松警惕，畢竟他是當今天子的親弟弟，錯判冤案，誤殺一個好人就是個屁大點的事！

很快，高歡亮明身份順利進入縣衙之中。

縣令薛義迎了出來，滿臉歉然：“下官不知游擊將軍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死罪、死罪……”

嗯，他迎的是爾朱榮。

爾朱榮是‘直寢’，但他還有個靠父輩恩澤而受封的官位。

正四品游擊將軍！

爾朱榮淡淡一笑，手指高歡：“此行員外郎才是正使，某只是護衛。”

薛義愣住。

高歡是正使這件事他早就知道，但他也打聽過了，高歡一個懷朔鎮的破落戶，只是僥幸拜了冒認渤海高氏的高肇為義父，這才平步青云，和他們這樣老貴族完全沒得比！

嗯，薛義出自河東薛氏。

他的祖父直閣將軍薛宗起曾留下一句名言，卿非宗起，乃起宗也。

大體就是孝文帝拓跋宏漢化改革時，給下面的貴族士紳定門第郡望，并沒有給薛宗起定郡望，于是薛宗起持戟上殿，面見拓跋宏。

拓跋宏指出薛氏乃是蜀人，并非河東人。

但薛宗起卻說，我家已經很多代都生活在了河東，早就不是蜀人了，皇帝應該不把自己看做蜀人，就如同自己不把皇帝當做胡人一樣……

說完，他猛地將長戟砸在地上。

這意思就很明顯了，要么，皇帝聽我的，要么，咱今天就換個皇帝……

拓跋宏無奈之下，只能同意薛宗起的請求，并留下了那句名言。

因此，薛義看不起高歡這種新貴。

但他從爾朱榮的言辭聽出了爾朱榮對高歡頗為尊敬，這不由讓他對高歡多了幾分重視，上前行禮：“見過員外郎。”

高歡還禮：“薛縣令想必已經知道了我等來意……咱們丑話說在前面，此事既然驚動天子，任誰也是遮掩不過去的。本官此來，就是要讓此案水落石出！”

薛義不斷點頭。

高歡問道：“不知此案卷宗放在何處？”

薛義一邊讓人去拿，笑著說道：“員外郎若想知道本案細節，盡管問我就是……此案雖是大王（元愉）親自督辦，但一應細節全在這里呢！”

他說完，拍了拍微微發福的肚子。

爾朱榮大馬金刀坐下，摸著下巴上的短須：“那就講吧！”

薛義說道：“此案主犯姓曲名尚，新豐縣人士，是個商人。今歲開春時他來灞縣進貨，途徑皮匠司馬博文家時停下來修鞋，恰巧見到鄰居裁縫王海濤之妻趙氏窈窕綽約、麗色過人，在門倚望，動人心弦……”

“曲尚心生愛慕，故此詢問司馬博文其人姓名，司馬博文答曰此乃裁縫之妻趙氏……”

“自此之后，曲尚時常前往王海濤處買布制衣，故此與王海濤逐漸熟絡，只是趙氏并非水性楊花之人，曲尚始終無法得手，于是相思成疾，臥床不起……”

“王海濤見老主顧久未登門，又聽聞其生病，因而上門探望。”

“探病之時，曲尚苦苦哀求，言說別人都治不好我，只有你能。王海濤不解其意，問曰我又不是醫者，怎么能治好你？曲尚曰，你自然能救我，救了我，我還給你十兩黃金！王海濤問：如何能救？富商曲尚回答：我得這個病，沒有別的原因，只是因為思慕你妻子美貌，成了相思病，只要和你妻子同宿一夜，病癥自然全消……”

“哈？”

爾朱榮目瞪狗呆，繼而勃然大怒：“此等貪慕他人妻子的鼠輩，當殺！”

高歡：“……”

……

ps：試水推第一輪撲街，徹底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