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高歡休假結束，一臉不情愿去上班去了。

劉貴開開心心的跟了上去。

雖然他還沒有編制。

但這不妨礙他一臉豪橫的跟里坊中的鄰居打招呼，一副自己才是廷尉直的樣子……

很快。

廷尉府到了。

高歡雖然升官了，但他的宮舍依舊還在第二進院子。

遠遠見到高歡，崔懋等人立刻笑吟吟的迎了過來。

廷尉府的職能構架不同于朝中別的機構，崔懋等人并非是高歡的下屬，而是共同由廷尉元湛領導，故此他們和高歡只是品階不同，相互間就隨意了許多。

見禮結束。

崔懋樂呵呵的說道：“今日是三郎升遷后的第一次坐堂，我等當為三郎慶賀！”

高歡：“……”

李友、王安、于滿：“……”

嗯，高宏也升官了，只是沒有繼續待在廷尉府，而是去了司徒府。

高歡笑了笑：“都來涮？”

畢竟何以解憂，唯有火鍋……

崔懋搖頭：“炎炎夏日，當食狗肉，此乃上古傳下來的規矩，我輩豈能不從？”

高歡一臉懵逼。

旁邊的李友笑著解釋道：“相傳漢朝之時，人們認為酷暑是厲鬼作怪，需要在邑中殺狗祭祀并將其分食，才能驅散厲鬼，讓天氣重新轉涼……”

“當然了，天氣會不會轉涼暫且不議……”

“但狗肉是真的香啊！”

你說得對，但狗狗是人類的朋友……高歡輕輕頷首，嘴角流下了批判的淚水。

相約好下班聚餐之后，社畜開始了一天的摸魚。

只可惜事與愿違。

高歡正摸魚摸的開心，突然聽到院子外響起了一陣嘈雜聲，緊接著崔懋匆匆跑了進來：“陛下來了！三郎速速隨我前往接駕！”

“哈？”

“別磨蹭了，晚了元廷尉就要扣你我俸祿了！”

崔懋說完，一溜煙跑了出去。

高歡將滿腦子想要吐槽的話咽了回去。

嗯，大魏年底發工資，也就是說，他現在分逼不掙！

……

廷尉府門前。

禁衛軍將這里圍的水泄不通。

高歡忍不住嘆了口氣。

北魏遷都洛陽初期，朝廷尚有高車虎賁將軍、高車虎賁司馬、高車羽林郎，以及其余被北魏安置在六鎮的游牧部族專屬的官職。

但現在這項政策名存實亡。

六鎮，逐漸有些類似權游戲里的守夜人……

榮耀不再。

不過在北魏高層的有意無意下，北魏的‘守夜人’并非鐵板一塊，六鎮，和原本與六鎮并肩作戰的高車、匈奴、敕勒等游牧部族，正在逐步分裂為守夜人和異鬼兩個陣營……

平靜之下暗流涌動，整個北方草原就如同一個堆滿火藥桶的倉庫，只等著一點火星將之點燃！

但這些與我何干？我只需苦練游泳，再伺機跑路即可……高歡望向站在元恪身邊的爾朱榮，臉上擠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爾朱榮也注意到了高歡。

二人相視而笑，不過爾朱榮的笑容很單純，只是帥逼之間的惺惺相惜……

元湛帶領眾人恭迎元恪。

元恪笑容滿面，就在他想要讓元恪等人站起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聲嘶力竭的喊叫聲。

“冤枉！”

“小民冤枉！”

“讓我見陛下……”

……

元恪微微皺眉，以目示意爾朱榮。

后者立刻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身后還跟著十多個穿著華麗戰甲的直齋武士。

趴在地上的元湛，只覺得自己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有人喊冤！

告御狀！

越過當地州縣官府，審決冤獄的廷尉府直接告御狀！

這和當眾打他的臉有什么區別？

很快，喊冤之人被帶了過來。

那是個五十歲左右的男子，中等身材，國字臉，粗眉毛，大鼻子，面容消瘦，此刻因為被反復搜身而衣衫不整的樣子顯得很是狼狽。

見到元恪，他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沙啞著嗓子喊道：“小民有冤屈要講，還請陛下明察！”

元恪并沒有說話。

人群中，高陽王元雍不斷以目示意元湛，后者立刻醒悟過來，站起身走到男子身邊，問道：“你是何人，有何冤屈？”

男子回答道：“小民雍州京兆郡新豐縣曲洋，狀告京兆王元愉屈殺我兒……”

元湛人都傻了。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望向站在元恪身邊的高肇。

高肇一愣，直接一個小熊攤手，滿臉無辜。

但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眼中的陰冷。

很明顯，今日這次告御狀，又是高肇親手策劃，就是為了打擊京兆王元愉！

元恪突然變得興致缺缺。

他前段時間從洛陽大市得到了一本奇書。

《柯南道爾傳·第一卷·上》

此書據說從海外傳來，內里講述了著名偵探柯南道爾去哪哪死人的離奇傳奇經歷……

元恪愛不釋手，讀完之后覺得自己強的可怕。

因此，他前來廷尉府小試牛刀……

但現在……

他望了望跪在地上的曲洋，又看了看遠處雖未言語，但若是眼神能殺人，早已血流成河的群臣勛貴，嘆了口氣：“朕倦了，擺駕回宮……”

“警——”

武衛將軍侯剛大喊一聲，訓練有素的禁軍士兵頓時組成人墻，殺氣騰騰，扈從元恪登上馬車，向皇宮方向而去。

高肇連忙跟了上去。

過閶闔門，在太極宮前，高肇終于追上了悶著頭走路的元恪。

元恪悶聲說道：“阿舅，真要如此嗎？”

雖然他和元愉不熟，但畢竟那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弟弟，如今要讓他對自己的弟弟下殺手，他心中有些不愿，這也是高肇早些年就想弄死元愉，但始終沒有成功的原因。

高肇沉默了一下，問道：“陛下可曾讀過史書？”

元恪輕輕點頭。

高肇問道：“陛下可曾在書上讀到過八王之亂？”

元恪站住不動，沉默不語。

雖說《晉書》成書于唐朝，但早在二十多年前，宋齊梁陳里的南朝齊國，就有一個名叫臧榮緒的讀書人寫了一本《晉書》。

嗯，這本書就是造成唐修晉書被稱為‘魔法禁書’的萬惡之源。

但不管怎樣，諸如八王之亂這樣的大事件在《臧本晉書》中有著詳細記載，元恪自然是讀過的，這也是他始終對自家宗室不怎么放心的緣故。

此刻聽到高肇提起‘八王之亂’，他頓時下定決心！

殺！

雖然他兒子不是‘圣質如初’的司馬衷，但他長子和三子盡數夭折，如今只有一個兩歲的兒子！

重要的是，不知道是否遭受詛咒，他們元家歷代皇帝大多活不過四十歲！

比如他爹孝文帝元宏只活了三十二歲，他祖父獻文帝拓跋弘壽命更短，只活了二十二年！

而他今年已經二十九歲……

這由不得他不去擔心身后之事！

于是，元恪問道：“阿舅覺得此事當交由何人去做？”

高肇笑道：“臣與陛下在掌心各寫一個名字，看看是否所想一致如何？”

元恪欣然同意。

少頃，他二人攥著拳頭，滿臉神秘的湊到一起，張開手，旋即大笑起來。

高肇掌心寫的是‘高歡’二字，而元恪則寫的是‘三郎’……

………………

ps：這里魔改一下元愉，將他被貶官、謀反的時間線向后挪了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