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
這里靜悄悄。
自從元恪駕崩之后,新君元詡還是個小孩子,國政由元雍、元澄、元懌三人主持,已經很久沒有開過大朝會了。
不過宮殿內依舊纖塵不染。
吱吱呀呀。
讓人牙齒發酸的聲音響起。
太極殿沉重的大門緩緩打開。
清晨的陽光斜斜撒入,淡淡的金色在殿門口勾勒出一具好似葫蘆一樣凹凸有致的身體。
這是皇太妃胡氏。
養尊處優多日,她變得越發珠圓玉潤,開胸的綺羅衫子、金色的披帛繞肩曳地,雍容華貴中帶著無盡的魅惑。
如此美人,稱一句人間尤物絕不過分。
侍立角落的小太監,用眼角余光無比貪婪的欣賞著美色。
就連胡太妃的胞兄胡祥,在望向自己妹妹的時候,呼吸也情不自禁凝滯片刻,旋即恢復正常。
胡國珍只是用寵溺的目光望著女兒,輕聲訓誡:“太妃啊,太極殿乃皇宮重地,非大朝會不開其門,非三品大員不得進入,你只是個女兒身,還是盡早出來吧!”
胡太妃輕笑,目光無比貪婪的盯著丹陛之上的寶座。
那是她男人的座位,如今是她兒子的座位。
因此,為什么不能是她的座位?
兒子還小,母親替兒子把好東西收著,又有什么錯?
她是這樣想的。
也是這樣做的。
一步。
兩步。
三步。
胡太妃順著只有天子才能踩踏的御道,緩緩登上最高,颯然轉身,面向下方時攻氣十足,一副君臨天下的女帝模樣。
胡國珍只覺得一陣肝疼。
胡祥鼓掌,大聲說道:“微臣拜見太妃!”
邊說,他匍匐在地。
胡太妃咯咯直笑。
胡國珍一臉無奈的搖搖頭。
他的兒子從小就溺愛胡太妃,如今更是配合著她在胡鬧,萬幸這里沒有外人,否則可怎么得了!
人生嘛。
就是怕什么來什么。
胡國珍剛想讓胡太妃從丹陛上下來,身后猛然響起似豺如狼的聲音。
“胡太妃一家好興致啊!”
胡祥蹭的跳了起來。
胡太妃也是小臉煞白。
來的不是旁人,正是平原郡公、領軍將軍于忠!
于忠走入太極殿,滿臉貪婪的望著胡太妃,呼吸不由自主變得沉重。
如此美人,若能在他的胯下婉轉啼鳴,必是人生一大幸事!
因此,他冷聲說道:“胡太妃好不懂規矩,丹陛,也是你能上的嗎?”
胡太妃瞪著眼睛:“我的兒子是天子,我為天子之母,登上丹陛有何不可?”
于忠冷笑:“別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太妃,還不是太后!一字之差,就是云泥之別!”
胡太妃氣的說不出話。
但于忠說的是事實。
太妃只是個妾。
只有太后這個正妻,才能行使從元恪身上過渡而來的父權!
胡國珍上前打圓場:“小女無知,還請于公海涵……”
胡祥也說道:“還請于公看在天子面上,饒恕太妃今日的無心之失!”
于忠笑了起來:“適才相戲耳!”
胡國珍松了口氣。
于忠眼角偷偷打量著胡太妃,嘴角含笑:“如今武始侯官拜何職?”
胡國珍回答道:“光祿卿。”
“小了!”
于忠搖搖頭:“同是外戚,高肇可做司徒,難道武始侯就做不得嗎?”
胡國珍沉默不語。
他怎么能和高肇相比?
高肇家里接連出了兩個皇后,而他家女兒只是太妃!
胡祥卻不這么想。
他露出諂媚的笑容:“家父若能得于公提攜,胡氏一族當為于公馬前卒,任由差遣!”
嗯,他的官職也小的可憐。
若胡國珍做了大官,那他就能跟著雞犬升天!
于忠搖了搖頭:“可惜朝中并未有空缺之位。”
胡祥嘆氣:“先帝為人寬和,以至于碌碌無能之輩占據高位……”
“住口!”
胡國珍大聲斥責:“逆子慎言!”
胡祥很是不滿。
畢竟他說的話都是街頭巷尾的民間輿論。
大家一致認為風氣敗壞就是從元恪繼位開始,官員腐敗,尸位素餐,皇帝重新奸佞,殘害宗室,直接將太和改制以來的基業敗壞了十之四五!
于忠笑道:“年輕人嘛,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
胡國珍訕笑。
“不過他說的也不錯。”
于忠嘆了口氣,模仿著高歡平日里那大義凜然的模樣:“無能之輩貪腐成風,敗壞朝綱,賢良之人卻無晉升之路,這確實是朝廷辜負了他們!”
胡太妃皺眉。
她雖然是個女子,但平日里和元恪除了耳鬢廝磨的床笫之歡,還聽對方講過不少的朝中的勾心斗角,基本已經將‘政治’屬性加滿到了個人能力的上限。
此刻聞弦歌而知雅意。
胡太妃插嘴道:“于公之意,莫非是在說高陽王元雍不堪其職?”
胡國珍人都傻了。
他只覺得自家的兒子和女兒都瘋了。
胡祥開噴先帝,胡貴妃更是直接將矛頭對準了主理朝政的高陽王元雍!
于忠卻笑了起來。
“快人快語,快人快語啊!”
“太妃真乃妙人也,難怪陛下后宮佳麗無數,卻專寵于你!”
……
胡太妃沒說話,只是媚眼如絲,傾倒眾生。
于忠呼吸再度沉重,稍稍彎了彎腰。
他挪開視線,望向胡國珍說道:“太妃所言有理,高陽王確實不堪重任,更是聽信奸佞之言,意圖殘害忠良!”
胡國珍試探著問道:“誰是奸佞?”
于忠回答道:“尚書左仆射郭祚,尚書裴植!”
胡國珍不說話了。
這二人之中的郭祚曾經做過太子,也就是如今天子元詡的老師,而裴植則有獻土之功,稱得上是北魏股東,無論是地位,還是功勞,都不是他這樣的人所能議論。
胡太妃可以。
她眨巴著一雙攝人心魄的眼睛,直勾勾望著于忠:“于公今日入宮,莫非就是要面見天子,彈劾此二人?”
于忠上下點頭。
胡太妃笑道:“天子近日閉門禮佛,不見外臣,若本宮讓于公見到天子,本宮能獲得什么好處呢?”
她說的是假話。
元栩一個六歲的孩子,閉門睡覺還差不多,哪有定力坐下來參禪拜佛。
但于忠卻不拆穿,嘴角滿是欣賞的笑容:“太后高氏青燈古佛,舍身佛門,自當剝離俗世封號……國不可一日無太后,太妃即為天子生母,自然為大魏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