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業里。

高歡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嗯，不是勾欄聽曲，而是去了城外軍營。

此刻門口的匾額正在‘迭代更新’。

他原本是車騎大將軍。

現在他受命平定僧人法慶作亂，官拜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都督北征諸軍事，‘車騎大將軍’的稱號就被‘征北大將軍’覆蓋。

匾額就應該換成‘征北大將軍府’。

只是尚未做好。

因此，門口只是豎起了兩排旌旗以及諸班用作禮儀的兵器，以表明家里有位‘開府、儀同三司’的大佬。

回到家，高歡先是抱起看著他滿臉嫌棄的高澄，用胡渣扎的他哇哇亂叫，這才心滿意足的坐在床榻，攬著滿臉生無可戀的婁昭君：

“下月初六，我要出征了，家里就交給你了。”

“出征？”

婁昭君猛然瞪大眼睛。

高澄也停止了哭鬧。

母子倆就這么齊刷刷的盯著高歡，看的高歡還以為自己臉上有臟東西。

撓撓頭，高歡垮著臉：“不是，你倆這都什么表情？”

婁昭君低下頭：“對呀，你什么表情？”

高澄：“咿咿呀呀。”

高歡：“……”

婁昭君嘆了口氣：“賀六渾，不是我打擊你，我知道你很強，很聰明，可這畢竟是領兵打仗……”

高澄：“咿咿呀呀。”

高歡：“……”

婁昭君正欲再說。

高歡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良久。

唇分。

婁昭君俏臉微紅，掐了高歡一把：“孩子還在呢！”

高歡挑眉：“無所謂，反正他現在什么也不懂！”

高澄：“……”

他懂！

他什么都懂！

奈何受限于身體的緣故，導致他只能是咿咿呀呀的發出抗議。

高歡無視。

他貼近婁昭君問道：“這次是平定法慶之亂，一群土雞瓦狗，我覺得我滅了他們沒什么難度。”

人菜癮大……高澄扁著沒牙嘴。

婁昭君緩緩點頭：“那好吧，只是記得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你的肩上有對我，對高澄，對我肚子里的孩子，還有隔壁惠音師太肚子里的孩子的責任……”

高歡面無表情：“睡吧。”

婁昭君暗暗朝高澄比了個耶。

高澄滿臉茫然。

婁昭君嘴角慢慢揚起。

確定了，小家伙不是穿越者，而是重生者，只是現在還無法確定身份……婁昭君笑吟吟的將高澄交給奶娘，躺在高歡旁邊。

翻身。

一條腿搭在高歡身上。

高歡：“……”

…………………………

翌日。

高歡受命北征的消息傳開。

修業里頓時門庭若市。

就連駐守在北邊的楊大眼都專門跑了回來。

“高公，末將求戰！”

楊大眼聲若洪鐘。

高歡耳鳴。

旁邊的羊祉、崔延伯、費穆一陣皺眉。

嗯，楊大眼是北中郎將，羊祉是南中郎將，崔延伯、費穆分別為東、西中郎將。

高歡掏掏耳朵，笑道：“殺雞焉用牛刀，楊將軍還是坐鎮洛陽的比較好……”

說完，他壓低聲音：“我走后，妻兒就拜托將軍了！”

楊大眼沉默片刻，滿臉激動的抱拳行禮：“高公放心，只要末將還有一口氣，沒有誰敢動夫人和公子一根毫毛！”

高歡輕笑點頭。

然后，他看向羊祉、崔延伯、費穆：“法慶者，跳梁小丑也，不勞三位將軍費心。還請三位將軍把守城關，切莫給奸人可乘之機！”

楊大眼心理平衡了。

羊祉、崔延伯、費穆三人面面相覷，齊齊上前。

但高歡搶先開口：“我此次北征平叛，一則為保大魏江山社稷，二來也想趁此機會鍛煉一下軍中小將。諸位將軍可有什么青年才俊向我推薦的嗎？”

楊大眼率先開口：“犬子楊甑生、楊領軍、楊征南三人皆精于騎射，可隨高公出戰！”

羊祉也說道：“我家老三羊侃膂力過人，能用六石強弓，曾隨末將在梁州平叛，官拜尚書郎，可隨高公出戰！”

崔延伯和費穆也各自舉薦了親眷參軍。

高歡照單全收。

……………………

秋七月初六日，太白在西，主殺伐。

大軍出征。

高歡這次只帶了步騎三萬，對外號稱二十萬。

不過等他到了河北，總兵力大概就會有這么多了。

畢竟他現在擁有‘都督北征諸軍事’的特權，所到之處的州郡兵也會受他管轄，成為征討大軍的一員。

孫騰站在路邊，長吁短嘆。

嗯，他沒有進入征北軍。

反倒是鮮于世榮、賈智、以及斛律金、可朱渾元、蔡儁、段榮頂盔摜甲，好不威風。

司馬子如站在孫騰身邊安慰：“我不是也留下來了嗎？”

孫騰側目：“可你是洛陽令，我還是個小小的司正！”

鮮于寶業加入軍隊之后，統領消防救援司的職責就過渡給了孫騰。

司馬子如滿臉鄙視：“要不咱倆換換？讓你知道知道什么是三生不幸，縣令附郭；三生作惡，附郭州郡；惡貫滿盈，附郭京師！”

孫騰不說話了。

司馬子如是洛陽縣令不假，可洛陽是北魏都城，城里的神仙太多了，他一個小小的縣令，基本上就是個受氣包的存在。

正午。

吉時到。

剎那間鑼鼓齊鳴，數萬大軍分作六路，浩浩蕩蕩出發。

高歡金盔金甲，胯下汗血寶馬銀光閃閃，頓時成為數萬大軍之中最靚的仔。

所過之處，前來看熱鬧的洛陽百姓中無不爆發出陣陣歡呼。

若非此刻有洛陽縣的差役在旁邊虎視眈眈，高歡此刻早就被那些臉紅心跳、尖叫連連的大姑娘小媳婦沖過來扒個精光……

遠處。

于忠撫須而笑。

在他身邊，太常卿元修義皺皺眉頭：“于公何以發笑？”

嗯，于忠是平原郡公。

于忠嘴角揚起：“高賊離京，老夫自然高興。”

元修義越發不解。

畢竟他和于忠之前有過商議，說是借助這次機會削去高歡兵權，緩緩圖之。

可現在高歡的兵權并未被削弱，反而會因為平定法慶之亂而再受褒獎！

所以，笑什么？

于忠沒有解釋，只是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

世人皆以他是鮮卑人，認定他粗鄙無能，實則他心思縝密的很！

削高歡兵權，只是第一層。

高歡識破，自己領兵出征平叛，這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因此，他在第三層。

畢竟只要高歡離開洛陽城，那么洛陽城里就不再是三方鼎立的局面。

而是一家獨大！

畢竟他禁軍在手，元雍、元澄、元懌三個人加在一起，也無法與他對抗！

于忠望著高歡漸行漸遠的背影，莫名想起流行在洛陽的一句戲詞。

“人生，還真是寂寞如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