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英臉色越發(fā)煞白。

遺腹子？

先帝？

開玩笑了，她至少有三四年沒有與元恪同床共枕過！

這件事不僅她清楚。

胡太妃也知道。

后宮之中無人不知！

只不過元恪寵信高肇，這導(dǎo)致雖然她多年不侍寢，可她在宮中的地位依舊無人可以替代！

只是現(xiàn)在……

高英望向不知和誰說話的高歡，臉上露出幾分悲苦和埋怨。

其實也怨不得高歡。

在這個無法盡情開一局的年代，即便是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抽身而出，可依舊會有很大概率會讓女子珠胎暗結(jié)。

高英就是這么中招的。

當(dāng)然了，這也許和她補充了大量的蛋白質(zhì)有關(guān)……

但不管怎樣。

作為太后的她懷孕了，而孩子并非先帝親生，這足以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不管了，這事你來解決，大不了我們娘兒倆死在你面前……高英無視身邊假惺惺的胡太妃，只是目光炯炯盯著遠(yuǎn)處高歡。

高歡莫名有些耳朵發(fā)燙。

然后，他打了個噴嚏。

誰在罵朕……高歡環(huán)顧左右，目光停在另一邊的于忠身上。

于忠也望了過來。

目光陰森。

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現(xiàn)在他和高歡應(yīng)該都已經(jīng)被對方的眼神亂刃分尸，剁為肉泥。

很快。

葬禮結(jié)束。

按照華夏傳統(tǒng)美德，這時候主人家要招待客人一頓宴席。

皇家也不例外。

高歡美滋滋去吃席。

只是走在半路，他就被一個鬼鬼祟祟的內(nèi)侍攔了下來：“高公，太后有請……”

高歡有些莫名其妙。

但他回憶起今日高英那一身正統(tǒng)未亡人禮服，不由得受到了無數(shù)個時間線上的賀六渾影響，腳步輕快的跟了過去。

“啊？”

高歡目瞪口呆。

高英坐在軟塌上，泫然欲泣，淚珠在大大的眼睛里打轉(zhuǎn)，讓人滿是憐惜之情。

高歡有些不確定的甩鍋：“你確定這件事和先帝無關(guān)？”

高英怒了。

但她努力控制著自己，保持著人畜無害的小白兔模樣，怯生生說道：“在那之前，我已經(jīng)、我已經(jīng)有數(shù)年沒有和元恪同塌而眠過了……”

難怪那天的你瘋狂且一觸即潰……高歡嘴角微微揚起笑容，用渣男的語氣問道：“你準(zhǔn)備怎么辦？”

高英輕咬嘴唇，低下頭面露凄苦：“這或許是我此生僅有的當(dāng)人阿母的機會了……”

這年月的打胎方法和殺人沒區(qū)別。

不僅是北魏。

整個古代的打胎技術(shù)都和草菅人命無異。

因此古人懷孕之后，通常只有生下來這唯一一個選項。

也因此，才有了殺嬰這種行為。

不止殺女嬰，男嬰也一樣。

畢竟生下來養(yǎng)不起，與其長痛不如短痛。

高歡嘆了一聲：“這件事我來安排吧。”

高英緩緩點頭，只是玉手輕輕摸著肚子心中發(fā)誓，無論付出任何代價，她都要保住這個孩子，讓對方能夠睜眼看一看這個不算美好的世界。

哪怕，付出她的生命！

……………………

宴席上。

胡國珍已經(jīng)能夠感受到了什么是‘趨炎附勢’。

此前他女兒是貴妃時，洛陽城內(nèi)的權(quán)貴看他如同看待街邊一條野狗，直到后來元詡出生，緊接著被冊封為太子，他才終于被當(dāng)成人來看待。

而現(xiàn)在。

那些往日里對他愛答不理的人，如同哈巴狗一般簇?fù)碓谒磉叄庥懞茫⌒姆畛小?

只是素來喜怒形于色的他，自然是高高揚起下巴，讓趨炎附勢之輩高攀不起！

直到高歡的到來，老頭臉上的倨傲之色才消失不見。

“高公。”

“光祿大夫……”

高歡拱手行禮，很是自然的在胡國珍身邊落座。

周圍人很是識趣離開。

胡國珍率先開口：“老朽代小女拜謝高公斡旋活命之情，代天子拜謝高公忠義護(hù)駕之恩……”

說完，他噸噸噸噸的灌了自己幾杯。

老臉?biāo)查g通紅。

高歡問道：“光祿大夫可曾讀過《馬說》一文？”

“讀過……讀過！”

胡國珍搖頭晃腦的背誦了幾句，贊嘆連連：“千古奇文，千古奇文吶！只可惜老夫垂垂老矣，此生不知能否見上‘雄鷹一樣的北鎮(zhèn)小女娘’一面，實乃人生一大憾事……”

高歡：“……”

沉默幾秒，他搖搖頭說道：“我并非在和光祿大夫討論文學(xué)，只是借此文夸贊光祿大夫如千里馬，然而卻缺少使馬得以‘千里稱也’的伯樂！”

胡國珍笑了起來：“高公謬贊，愧不敢當(dāng)……”

“光祿大夫切莫妄自菲薄！”

高歡笑道：“難道光祿大夫就不想知道，誰愿做光祿大夫的伯樂嗎？”

胡國珍的呼吸瞬間急促了起來。

人老成精。

他年輕的時候確實愚鈍，但幾十年過去了若還不能‘聞弦歌而知雅意’的話，那就真的是一把年紀(jì)活到了狗身上！

于是，他猛然坐直身子：“高公莫非要提攜下官？”

“怎么能說是提攜呢……”

高歡笑了起來：“為國舉薦才干，本就是每一位大魏忠臣的分內(nèi)之事，難道光祿大夫的意思，是說本國公不是大魏忠臣？”

“不敢不敢……”胡國珍連連擺手，態(tài)度誠懇：“若高公不是大魏忠臣，這世上還有誰堪稱忠臣二字？”

高歡笑道：“既如此，請光祿大夫靜候佳音。”

胡國珍就差跪在地上感恩了。

目送高歡離去，他對那些趨炎附勢的人再度變了臉色。

昨日的他你們愛答不理，今日的他你們高攀不起！

這世上，可能唯有高公與眾不同……胡國珍痛飲美酒，嘴角止不住的揚了起來。

………………

兩日后。

高歡笑容滿面從高陽王元雍府中離開。

蔡儁牽馬而來，問道：“大郎，咱們是回家呢，還是回廷尉府？”

他希望今日高歡回廷尉府。

無他，高歡接連摸魚很多天，廷尉府卷宗堆積如山，高隆之不止一次找過他，讓他委婉勸說高歡別占著茅坑不拉屎……

嗯，這是他的理解。

高歡卻搖了搖頭：“哪都不去，我們?nèi)m中面見太后！”

“又去？”

蔡儁皺眉，勸說道：“我多句嘴，那高家從來沒把你當(dāng)做一回事，高植承襲了爵位，你在高家的院子就被挪作他用，高猛與你見面時也沒了往日的熟絡(luò)……”

“想來高太后也是如此……”

“大郎就別用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了！”

……

高歡滿臉驚愕，心中震驚。

莫非這廝是個偷窺狂魔，要不然他怎么知道的如此詳細(x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