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乾殿。
這里是元恪的駕崩之地,如今成了元詡學習和生活的地方。
其實他更喜歡后面的含章殿。
那里是元恪禮佛之地,描繪有大量的佛教故事,雖然他還不懂內里含義,但他惦記著涂鴉那里的壁畫已經好幾年了!
只可惜知子莫若母。
胡太妃篤信佛教,自然不能容許元詡涂鴉佛教繪畫。
一大早,元詡就乖乖坐好,等著太傅來上課。
他的太傅不是別人,正是高陽王元雍。
胡太妃在側旁聽。
元雍并沒有讀過什么書,因此他主要講述的就是元氏一族的歷史。
畢竟以史為鑒。
元雍講述的很多家族秘密,有相當一部分甚至連胡太妃也不知道。
比如北魏家宴。
此事在魔法師語錄中也有記載。
多年以前北魏太祖拓跋珪得知拓跋燾降生,于是招來拓跋儀這個親近大臣兼堂弟分享喜悅,賓主盡歡后拓跋儀覺得自家堂哥有可能是想要干掉自己,于是撒丫子跑路。
果不其然。
拓跋珪讓人把他抓回來噶了……
后來拓跋珪為了緩和與宗室的關系,請宗王三十多人赴宴,結果這些人都擔心會被磕寒食散,也就是五石散磕多了的拓跋珪干掉,于是全都跑了……
元詡聽完元雍講述,若有所思。
赴宴。
就會死!
所以,他揚起巴掌大的小臉:“今天朕就不留太傅用膳了!”
元雍一臉懵逼。
胡太妃彎著捧腹,滿是笑不活了的樣子。
元雍漸漸露出幾分得意。
皇帝只是個小屁孩,距離執政還有好多年,因此現下最重要的是讓孩兒他娘開心。
他做到了!
講完課,元雍告辭離去,胡太妃笑吟吟的起身相送。
走到門口時,元雍停下腳步,說道:“昨日臣夢見了先帝……”
胡太妃蹙起眉頭。
元雍繼續道:“臣夢見先帝身披袈裟,只是腦后佛光殘缺,言說其已經成就半步佛陀,只可惜差一點點功德,若是能有親近之人舍身出家,為他日夜祈福,他必可成就無上功德佛……”
胡太妃貝齒輕咬紅唇,良久才開口說道:“太傅之言,可是要本宮出家為尼?”
元雍:“……”
胡太妃做柔弱小白花狀,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若能助先帝成就佛道,本宮就算是死也甘心!可陛下、陛下年紀還這么小,沒了阿母可怎么辦啊?”
她本就是個尤物。
此刻一番表演,元雍臉上頓時滿是憐惜,差點以為真的是自己要逼著對方出家為尼……
另一邊,爾朱世隆等直寢將目光投了過來。
調戲欺辱先帝的女人。
該死!
元雍當即和胡太妃拉開距離。
收攝心神。
嗅不到胡太妃身上如蘭如麝的芳香后,元雍漸漸恢復理智,溫聲說道:“若論和陛下親近,難道太妃還親近的過太后?”
“須知太妃乃妾,太后才是先帝的妻子!”
雖然是續弦、繼后……元雍低眉垂目。
他現在已經不敢直視胡太妃了。
很簡單。
胡·人間尤物·太妃現在身具兩大詞條。
未亡人。
欲求不滿。
這誰頂得住啊!
只是聽到‘太后’兩個字,胡太妃目光中頓時多出了莫名神色,聲音依舊濕糯:“可是……太后怎會甘愿出家為尼?縱使太后愿意為先帝祈福,高氏又怎么答應?”
“此一時彼一時也!”
元雍冷笑:“高肇伏誅,高氏分崩離析,高歡、高猛、高植互不往來!高太后若是自愿出家,那就讓她安心出家,青燈古佛,若不愿意出家……嘿嘿!”
他沒說不愿意是什么后果。
但任誰都知道下場是什么。
只是胡太妃眼中的神色越發莫名。
疑惑。
震驚。
錯愕。
難以置信。
畢竟她知道高英懷了別人的孩子,而作為太后,高英要參加很多必要的社會活動,無法做到悄無聲息懷孕產子。
數月之后,高英大腹便便,總不能說是吃胖了吧?
到時她不需要動手,高英就會被‘浸了豬籠’,太后之位自然會落入她的手中!
但如果高英出家了呢?
青燈古佛。
晨鐘暮鼓。
一扇門隔開了俗世和修行之地,推開門進去就是一佛一菩提,再沒有紅塵俗世的紛紛擾擾。
這種情況下,高英別說是跟別人生一個孩子,就算是生一窩孩子又有誰知道?
從前,胡太妃是將‘奸夫’的嫌疑鎖定在高歡頭上。
畢竟這段時間高歡憑借著高英的皇后、太后身份獲利良多!
但現在回過頭仔細看看。
元雍貌似也獲利不少!
重要的是,元雍為何會做這個奇怪的夢?
元恪半步佛陀,需要親近之人舍身出家進行祈福?
這種鬼話,也就房間里玩竹蜻蜓的元詡信!
胡太妃自然不信。
所以,她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胡太妃望著對面的元雍,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弧度,柔聲道:“此事全憑太傅做主……”
別讓她找到證據!
…………………………
“豆漿可以起到美容養顏、健腦益智,還有能夠提高人體免疫力的功效,是個好東西,不能浪費。”
“嘴角上還有……”
高歡指指點點。
他是一個節儉的人,生平最見不得別人浪費,又指了指油條上的豆漿,示意高英一并吃掉。
今日的高英格外聽話。
她聞言只是撇撇嘴,然后照做。
少頃。
結束用膳的高英只是簡單理了理頭發,就重新變回了那個雍容華貴,母儀天下的大魏太后。
高歡整理衣袍,滿臉愧疚:“委屈你了,一國太后削發為尼,從此不茹葷腥,清心寡欲,青燈古佛……”
高英眼眶輕輕紅了一下:“或許,這都是命吧……”
這妞不會接梗,差評……高歡搖頭輕笑:“有想過去哪里出家嗎?”
高英陷入沉思。
北魏自拓跋燾滅佛后極度崇佛,洛陽城中的皇家寺廟多不勝數。
但她是躲進廟里生孩子。
因此,那些香火鼎盛,信眾不是豪門權貴,就是王公大臣的寺廟肯定是不能去的!
思忖片刻。
她抬頭望向高歡:“你來想!”
如今她是有男人的女人,這種費腦子的事情自然要交給男人去做,否則豆漿不是白喝了嗎?
高歡笑道:“修業里有座念慈庵,主持名曰惠岸,年老心善、為人懦弱,香火不算旺盛,只是靠著高家的布施才勉強支撐的下去。”
高英緩緩點頭。
雖說如今的高家有些敗落,可修業里依舊全部是高家的產業。
高歡繼續說道:“念慈庵,當為太后清修祈福之所!修業里,半緣修道半緣君……”
“好詩!”
高英笑著鼓掌:“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那‘雄鷹一樣的北鎮小女娘’當真文采不凡!”
高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