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應諾而去，莫易卻依舊有些不安。

他此時畢竟身份尷尬，能夠影響一郡之地還是靠了儒家尊師重道的慣性。

張角卻不同，太平道也不是后世宗教那么簡單。

他于天下至貧至苦之處奔走了整整十五年。

期間連大疫都不能阻止張角的步伐。

數不清的老百姓因為太平道有了活命的機會。

正常的世界里，這些人對大漢的統治造成了毀滅性的破壞。

在這個逐漸開始超凡的世界里，他們同樣重要。

剛剛莫易與張角二人的精神力在暗中碰撞時，他只覺得自己是在同時與數以萬計的人拔河。

甚至在與莫易對峙時，還有源源不斷地精神力自虛空之中涌現出來，繼續加持在張角身上。

在張角到來之前，莫易已經接觸過四個受神石影響，精神力足以影響現實的人。

四人之中，一人乃是莫易十五歲那年過門的正妻，泰山郡丞諸葛珪的長女諸葛瑩。

她出身瑯琊諸葛氏，家中還有一個妹妹和三個弟弟。

其中最引莫易矚目的，自然是今年還是個小娃娃的諸葛亮。

她性質特殊，沒有必要與人較量武力。

史阿最弱，他蓄力一劍與關羽全力一刀相當。

但那樣的攻擊關羽能連著砍出三刀，砍完了戰斗力也不會下降太多。

史阿卻只能出一劍，出完一劍人就虛脫了。

第三人是鄚縣本地的游俠頭子張郃。

他的戰斗力介于史阿和關羽之間。

莫易感覺，現在的關羽、張郃、史阿三人捆一起都不是張角的對手。

哪怕是在未來，也只有關羽有希望追上如今的張角。

而莫易沒有想到，今天來的道人還不止張角一個。

他剛剛送走了張角，就聽仆人前來稟報，說是有個自稱青牛君的道人前來拜訪。

如果說對張角的感覺是敬而遠之的話，那對這個人的到來，莫易只覺得晦氣。

所謂青牛君，乃是當年與他們同在瑯琊論道的隴西人封君達。

第一次見面之時，這人自稱是新莽時生人，曾服黃連五十余年，又服水銀百余年，已得了長生之道。

實際上，按莫易估計，封君達的真實年紀都未必有自己大。

瑯琊諸多道人之中，莫易最討厭的是甘始。

這人好飲童子尿，自己喝不說，還經常推薦別人一起喝。

次一等討厭的是東郭延年。

濫竽充數的那位就是他的先祖。

至于東郭延年本人則是琢磨出了一套服紅鉛，進陰棗的秘方。

后世連同萬壽帝君嘉靖在內的許多道人都可以被算作是他的傳人。

與這二人相比，于吉那老騙子都算是憨厚老實、和藹可親的。

封君達擅長房中術。

莫易倒是不討厭這門技術，但封君達總是和甘始、東郭延年混在一起。

連帶著，莫易也就不愿與他往來。

莫易曾聽說他被曹操延請成為了幕僚，想必是兩個人興趣相投所致。

這一次前來，也不知是封君達自己要來，還是曹操的意思。

待仆人將封君達引到正堂落座以后，莫易看這個老相識，發現他依舊是一副唇紅齒白的少年郎模樣。

封君達見到莫易，自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竹筒，賣弄道：

“莫生，老朽前來，乃是有一味仙藥與你，能內充腎水，外添偉岸，不知……”

說到一半，莫易袍袖一揮，精神力洶涌而出，死死攥住了封君達腦殼。

“唉……錯了錯了，小弟知錯了。”

口鼻已經開始溢出鮮血，眼球暴凸的封君達連連討饒，方才避免了天靈蓋螺旋上天的命運。

他也不敢繼續耍寶，連忙道出來意：

“我此來乃是為侍中、將作大匠、河南尹何進傳信的。他想問一下，如今天下有變，天子欲拜大將軍，不知兄長你可愿受大將軍征辟？”

莫易眉頭一皺。

封君達是來替何進傳信這事不奇怪，曹操也在那邊混日子，他算是何進幕僚的幕僚。

何進要升官就更正常了。

以漢室傳統，何進作為皇后之兄，太子的舅舅，他成為大將軍是必然的。

作為外戚，何進的威信來自于皇權。

只要皇后和太子還是他們何家的血親，他自然能夠壓服底下的人。

不需要做多余的事情。

何進現在既然準備搞小動作了，那就說明在某些方面，他和皇權是對立的。

他們何家不過是南陽一屠戶，雖然有些資產，但造反的本事肯定沒有的。

若不是造反，那何進的目標就只有一個了。

他這外戚居然真的信了士人的邪，準備去和宦官們碰一碰。

在眾多外戚之中，何進這操作也是行為藝術級別的了。

莫易這一代儒宗都和袁逢那伙人混不到一起。

他一個屠戶居然覺得自己可以收服這些傳承久遠的世家。

另外，莫易能夠猜出他們要干什么。

但他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中樞那群人還一門心思琢磨著爭權呢。

不過再細細一想，莫易又釋然了。

能夠混到中樞，屹立于整個大漢朝的權力中心，很多人自然不是傻子。

這些人也是曾經在州郡任過職的，知道底層是個什么鬼樣子。

可他們發自內心的認為，這些都是宦官亂政的錯。

只要代表公理人心的士人掌握了大權。

這一切，自然會變好的。

在此之前嘛，也只能繼續苦一苦百姓了。

莫易心內暗自冷笑。

人人都有自己的算計，人人都想著讓別人遷就自己的算計。

莫易也是如此。

但莫易開了。

“你且回去告訴曹孟德，接受征辟一事可以，但要三公之位方可。”

封君達連連點頭。

他反正就是個傳話的，也沒有討價還價的義務。

再說了，莫易上次就拒絕九卿了，這次要何進協調一個三公出來也很正常。

目送封君達離去，莫易淺淺飲了口茶。

他自然沒有要接受何進征辟的意思。

但莫易不介意暫時充當一下鯰魚，讓中樞的水更渾濁一些。

黃巾起義不遠了，現在已經有了一些征兆。

但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

洛陽貴人們一心內斗，便會忽視一些看上去不起眼，實際上可能要命的信息。

（諸葛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