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忽然被打開了。

他條件反射地抬起頭去，也不知道在希冀著什么，或許在內心深處，他依舊想要能再次看見女孩的身影。

然而走進來的人是李云安。

把他絕對領域中藏著的東西挖出來，暴露在陽光底下的那個男人。

李云安緩緩走進這間工作室，環顧著四周，感慨道：“原來是這樣一個故事，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啊。”他戲謔地鼓起了掌，“有過后悔么？后悔為了一個本來就沒辦法的事情而失去了人類之心。”

“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沒有殺掉你。”

許川水冷冷地說。

他抬起手臂，血肉居然分開成了兩半，自那黑洞洞的內部，本該是骨骼生長的地方，探出一根像是槍管的東西。

緊接著，銘刻于其上的回路亮起，形成一個繁雜的符號，秘能源源不斷地從體內的核心煉金矩陣傳輸出來，在槍口匯集、壓縮。

轟！

狂勁的風聲響起，濃煙瞬間遮蓋了整間工作室，李云安原本站的地方出現了一個直徑幾米的坑洞，斷面平整得像是其中的物質都在一瞬間被抹去了。

那是凝聚到極致的秘能在一瞬間全部轟出，傳承于煉金體系，一種獨立于魂質的特殊能量。

四百多年前的煉金術師們在魂質的基礎上發展出了自己的科技樹，再經過代代改良下來，以符號和元素創造出了近乎神跡的力量，是平等于一切宗教法典上神明的特權。

許川水的靈魂能力，則是「鑄」之命途所屬——名為「機械降神」、將萬事萬物賦予靈性與生命的恐怖權柄。

這使他殺死物質變得無比容易，所以在煉金術的道路上如履平地，而在完成自己的肉體改造后，他更是憑借著「機械降神」做了一件無比瘋狂的事。

許川水將他平時煉制的無數殺傷性煉金武器全部賦予靈性、再裝進體內，盡管此時此刻的他看起來只是一個普通的大肚子奔三男人，但鬼知道他體內藏了多少長槍短炮。

這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臺行走的裝備庫、恐怖武器人！

轉眼間，短炮又已經蓄好了能，許川水注視著煙塵緩緩散去。

然而，其中卻不見李云安的身影。

“像老鼠一樣。”許川水低聲說。

不用想，剛剛出來的那個李云安，肯定也是幻影。

真正的他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可能遠遠地躲了起來，也有可能就站在他身邊，但有一點絕對可以肯定，李云安的臉上肯定帶著戲耍般的神情，在看他對著空氣狂轟濫炸的笑話。

就像玩弄獵物的捕食者，等到獵物筋疲力盡的時候，自己再走上前，給出一擊斃命的必殺……

不過，許川水并不覺得這是什么難辦的問題。

“你接到的命令是，必須殺死我對吧。”他對著四周朗聲說道，“我猜大概是那具煉金傀儡出了什么岔子，被查出了線索，導致你們必須要殺人滅口。”

“因為死人的嘴會永遠閉上。”

“不過呢……”

許川水左腿跨出一步，以馬步半蹲下，而后，衣服全部爆開，整塊上半身突起，雄壯的胸腹部緩緩朝兩側打開，一根黑洞洞的玩意從里面伸出來。

那是一根炮管。

之所以是用炮這個詞形容，因為那根不知名金屬打造的管子，口徑看起來比標準坦克主炮還要夸張，完全像是便攜式導彈發射井該有的樣子，泛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而更恐怖的是，其上銘刻了無數符文與回路，密密麻麻的就像工業使用的集成電路板，銘刻在上面的每一個符文都代表著它承載了某條準則的特性。

“你也真的敢孤身來見我啊？”他掏出銀色的小酒壺，灌了一口，“我給你們煉金傀儡，只是我不想有人打擾我的清凈，并不代表我怕你們，結果談來談去，還是沒談攏……可惜，這一炮轟下去后，各種麻煩事情又會找上門了。”

他頓了頓：“但我還是很開心，你知道嗎，我真的很開心，你讓我又見到了她一面，這么多年過去，我連她的聲音都快要忘記了，面容也在逐漸模糊。”

“是你，讓它們再度鮮明地浮了上來。”許川水大笑道，喝完了最后一口酒，胸前炮管的符文在成片地亮起，“所以呢，為了感謝你……我決定送你一個大寶貝！”

這代表著它已經到達了發射邊緣。

“真他媽的瘋子……”

李云安看著不遠處的男人，瞳孔劇縮。

他想到許川水或許改造了自身，要徹底殺掉或許會有些費勁，他也想到了許川水或許會帶著某些煉金造物，但還算在能解決的范圍內。

他唯一沒想到的是：許川水會把這玩意給塞進去！

曾經在軍部里被廣泛運用的遠程打擊類煉金武器——「煉獄」型自走火炮MK IV，八年前在針對環京特大型深淵的清理戰役中一戰成名，每炮打出都會有成千上萬的墮落生物死去，也正因為如此，它才被號稱為天火降臨的「煉獄」！

許川水不僅把這玩意塞了進來，還在其基礎上做出了獨特改良，雖然口徑變小了些，但李云安可沒見過誰家煉金武器上銘刻過這么多符文的。

光是讓各條準則不起沖突就已經很難了，他竟然能全部融合進來，這無異于正反物質相互接觸，產生的結果絕對是湮滅性的。

此時此刻許川水整個人儼然已經變成了一臺戰爭機器，李云安看得冷汗直冒，忽然就明白他那底氣是從哪來的了。

因為射程之內，皆為真理！

而且，李云安毫不懷疑他有直接發射的膽量，就算這么做會把這座廢棄煉鋼廠連帶著周圍的山頭全部夷為平地，再根據他對煉金術的稍微了解，那玩意只要發射出來，至少方圓半公里內不會有任何活物存在……

跑？

來不及了。

眼看著「煉獄」型自走火炮MK IV已經蓄能完畢，他決定放手一搏，將自己的靈魂能力推動到極致。

嗡。

短暫的模糊過后，許川水眼中的世界忽然再次變了模樣，更為真實，就連大腦皮層也受到了欺騙，發出不屬于真實世界的信號。

他感受有凌冽的風吹過來，還有某人的發絲，癢癢的。

許川水茫然地扭頭望去，女孩坐在天臺的邊緣，夕陽正緩緩沉入地平線。

“你終于來啦。”

她笑著說。

但他沒說話，只是怔怔地望著她。

天色昏暗得恰到好處，遠處的云層帶有一抹淡淡的緋紅，仿佛全世界的光與影這一刻都打在了女孩臉上，不斷變幻肆意流淌，花瓣般美好的唇倒映在他瞳孔中，美得驚心動魄。